约定 05(第2/3页)
他没有找到能高明地拒绝此事的理由,应该说是一个高明的谎言。而他既然没有明确地拒绝,那就可以解释为默许。
中条和渡部纪美子结了婚,与明代约定的一年时间过去了。
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明代,向她道歉——他虽然这么想着,然而要真的实践起来,他又胆怯下来。究竟说什么来道歉才好?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这一点他再明白不过了。
这期间或许明代会到公司来找他,那时再解释清楚行吗?想到这些,他的心情变得沉重了。
他最终还是没去见明代。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找过公司。一个陌生的女人即便突然来这里说要见社长,也应该会在接待处被回绝的。
就这样,许多年月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忘记明代,儿子也没有离开过他的大脑。因为他和纪美子生不了孩子,他就更在意起那个孩子的事来。
几年之后,他曾试图了解明代他们的情况。而那个时候,她早已离开那个渔村了。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您看过高中棒球赛吗?”高间问道。
“经常看。本地出了个开阳高中队,我也知道那个队的投手姓须田。可那个孩子竟然就是武志……看电视的时候,我做梦都没想到。”
“所以您知道这事是……”
“嗯,”中条健一点头道,“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从收到恐吓信起,到去往指定的地点为止,中条始终只认为这是炸弹事件的罪犯发出的威胁。不,甚至到咖啡店接电话的时候,他还是这么认为。然而,当他在香烟店第二次听到红色电话里的声音时,他感到了一种让心脏停止跳动的冲击。
“是中条健一先生吧?”对方说道。
“你是谁?”
对方稍稍沉默了一下,接着用从容不迫的声音说道:“须田武志。”
这次轮到中条沉默了,不如说是说不出话来更为确切。他感到自己全身冒汗,浑身颤抖。
“武……志?怎么是……”中条的声音也颤抖了。电话那边传来呼吸的声音,似乎是在享受他这种反应,对方说道:“从现在开始,按照我说的做。首先,把装了钱的包放到公交车站旁边,你走进身后的书店。书店有个后门,你要赶快从后门出来。出来之后,立刻朝左走过道口。有趟开往真仙寺的公交车在那里等着,你坐上去,在终点站下车。明白了吧。”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对方并没有说不许告诉警察,或许是因为没必要多说这一句吧。
中条按他所说坐上了公交车。警察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皮包上,想必不会考虑到他会失踪,也就没有跟踪他。
公交车很挤,但坐到终点站的人寥寥可数。其中并没有像武志的身影。
从真仙寺下车,中条环顾周围。路在这里变成一道陡坡,两旁都是密密的松林。与发车站对着的一侧往里,可以看见真仙寺的屋顶。那跟前似乎是片墓地。空气凉飕飕的,中条甚至感到冷。
在终点站下车是对方的指示,接下来的目的地就不知道了。他别无他法,只好站在那里。发车站的办公室里,司机们正聚在一起,不时用怀疑的眼光向中条看过来。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阵之后,从坡道下面跑过来一个年轻人,身穿运动裤配运动衫,戴着棒球帽。他正惊奇着这种地方居然还有来慢跑的人,年轻人已经在面前停住了。
“我来得有点迟了。”他抬起了脸。
“你是……”
到这个时候,中条才知道,那个甲子园里的须田,就是当年那个武志。惊讶之甚,以至他找不出话来说了,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才好。
“客套话就算了,”武志平淡地说道,“那,走吧。”
“走?”
“去了你就知道了。”
武志横穿过马路,进入了松林中的小道。中条在后面追着。
武志一言不发地走着,走得很快。中条为了跟上他就已经够受了,而一直持续的沉默也让他备受煎熬。
“你是从哪儿来的?”他试探着问道,“我看你像是从坡底下跑上来的。”
“从倒数第四站上来的,”武志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我跟你坐了同一趟车,只是你好像没有注意到。”
“那,你从那里跑过来的?”
中条想起了这段距离的长度和坡道的斜度。
“没什么好吃惊的。”
还是老样子,武志平淡地说道。
望着一步不停的武志的背影,中条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感慨中。当年的武志居然长成这么大了。这个本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了的儿子,现在就在自己眼前。他被一种想要赶到他身边、把他拥在怀里的冲动驱使着,但又做不到。武志的背后闪现着某种不让他这么做的东西。
“炸弹是你放的吗?”为了摆脱这种沉重的心情,中条问道。
“算是吧。”武志脚步不停地答道,“有个人对你的公司怀恨在心,是他拜托我干的。今天的事,那个人并不知道,是我独自干的。”
“你为什么要写恐吓信?就算写普通的信我也会来见你的。”
武志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中条,脸颊扭曲起来。“你这个人还值得信任吗?”
接着,他又迈起了步子。中条仿佛被人灌了铅一样心情沉重,跟上了他。
武志在墓地之中轻车熟路地行进着。他要把我带到哪儿去——中条也领会了。
武志在快到墓地最深处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站在一座小型木制坟墓面前。中条也停下了步子,俯视着坟墓。
“这是……”果然,中条心想。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依据,中条心中却一直有预感,明代已经不在人世了。
“旁边是父亲。”
明代的墓旁边立着另一座坟墓,武志指着坟墓说道。
“父亲……那明代再婚了是吗?”
要是这样,他还能得到救赎。
“别胡说!”武志一句话把中条顶了回去,“他是须田正树,妈妈的哥哥。是父亲把生病的妈妈和我,把我们母子二人接回家的。”
“……是这样啊。”
“接回家之后,妈妈就死了。”
“是什么病呢?”
“跟病没有关系。她是自杀的,割腕。”
中条的心脏一阵绞痛。他直冒冷汗,呼吸紊乱。站立让他感到痛苦不堪,他跪了下来。
“妈妈给我留下了一个竹子做的人偶、编竹子的工具,还有一个小护身符。上中学的时候,我发现了藏在护身符里的纸条。上面写着,我的父亲是东西电机一个姓中条的人。明白了吗?妈妈已经知道你背叛了自己,和另外一个女人生活在了一起。可是她没有把你的名字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想着不能给你制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