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矛盾(第3/4页)
“他毕竟不是那种肯待在研究室里的类型。不会是去了外国吧?”得知篠崎下落不明,他也并不惊讶,反倒这样说道。
这一天,崇史在餐桌旁读书读到很晚。麻由子先上床睡了。去卧室之前,她问他:“读得那么着迷啊,很有趣的书吗?”
“算是吧,推理小说。一直惦记着结局,就想一口气读完。”崇史答道。但其实一点意思也没有,只是他从公司回来时顺路在书店随便买的。
就是这本毫无意思的书,崇史竟一直读到深夜三点,却连情节都没弄清。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重要的是能熬到深夜又不被麻由子怀疑,这就足够了。
他拿起无绳电话。为避免被麻由子听到,他进了卫生间,然后把一张便条放在洗脸台上,上面是洛杉矶总公司的号码。他一面看号码一面按下电话键。打国际电话的时候,崇史总是有点紧张。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崇史报出自己的岗位和姓名,说找负责日本研究员人事的人。不一会儿,一句流畅的日语传进耳朵:“电话转接了。”仍是个女人。
崇史再次报出名字,表示想了解今年调到总公司的三轮智彦的岗位和联系方式。
“您是敦贺崇史先生……对吧?能否告诉我您的身份识别号码?”
崇史说出工作编号,对方要他稍等。大概在用电脑确认身份吧,他想。
“让您久等了。三轮先生被分到了研究中心的B7。”崇史顿时愣住了。智彦果然在洛杉矶!不过,对方继续说道:
“只是现在不在那边。”
“啊?不在?”
“他加入了一个特殊计划,所在地不能公开。”
“哎……那个,联系方式呢?”
“有急事请与B7联系,这样就会被转达给他本人。”
“不能直接联系吗?”
“没错。但如果您留下电话号码,我想三轮先生会主动给您打过去的。”崇史觉得,对方的语气越来越公事公办。
“明白了,那就这样办。”
“转回接线员吗?”
“麻烦了。”
电话转回总机后,崇史请对方转接B7。在B7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操着一口晦涩难懂的英语。崇史要他转告三轮智彦,要智彦跟东京的敦贺联系,但对方究竟懂没懂自己的意思,崇史完全没有自信。
就算意思表达清楚了,他也怀疑对方会不会真的转达给智彦。加入了特别计划,所在地不便公开,无法直接取得联系,大概是害怕泄露机密吧?有这个必要吗?倘若真有必要,那究竟又是什么计划呢?
崇史怎么想也想象不出来,便熄了灯走进卧室。上床时,他发现麻由子正睁着眼睛。
“刚才一直在看书?”她问道。
“嗯。”他边应和边想,麻由子究竟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呢?
次日,崇史到公司后,发现邮箱里有一封航空邮件。一看发件人的名字,他夹在腋下的包差点掉到了地上。发件人竟是三轮智彦。
崇史急忙来到座位上,用裁纸刀割破信封。信封是Vitec美国总公司的,里面的便笺也一样。
信的开头是“前略,你还好吗”,是用黑色的墨水手写的。最近几天来一直压抑在崇史心口的某种东西顿时烟消云散。笔迹无疑是智彦的,尤其是平假名更符合特征。
没跟你说一声就来了这里,我心里也一直很难受,可连写信的空暇都没有,一直拖到现在。总之,赴美国总公司的调令下得急,动身也急。或许你也听说了,我连静冈的老家都无暇回去。加上抵达这边之后,每天都被拽着东奔西走,弄得我自己都不清楚现在在哪儿,好在没把身体弄垮。
我现在隶属中央研究中心的B7,主要研究脑电磁波解析。只是我现在并不在研究中心,而是在Vitec的某系列公司的研究所里。很遗憾,我无法告诉你地点。虽不是多么了不起的研究,但挺夸张的。
住宿也在这边,环境还不错。自然风光优美辽阔,食物也不坏。但昨天惨了,被邀到朋友家做客时,晚宴上竟端上了牡蛎。你也知道我对那个最头疼,可为了避免破坏对方的心情,我还是勉强吃了。
怎么说呢,尽管不时会发生这种事,我还是很精神。我还会写信的,也希望你能把近况告诉我一声。信封上也写了地址,但你最好还是寄到B7。也代我向大家问好。
崇史把信读了两遍,对结尾则一看再看。
刚开始读信时的轻松心情彻底消失,一度消散的胸闷更厉害了。
这封信是不是假的呢?崇史怀疑起来。
关键词是“牡蛎”。
智彦的确不吃牡蛎,但理由并不是信上所写的“不喜欢吃”。
崇史想起初中时智彦说过一个有关祖父的故事。
“自从我的腿因病变坏以来,爷爷就不再吃牡蛎了,说在我的腿恢复原样之前戒掉以前最爱吃的牡蛎。爷爷已经去世三年了,可这事我直到最近才知道。以前我还在他眼前狼吞虎咽地吃牡蛎,真是对不住他。”
所以智彦说,他决定不吃牡蛎了。
崇史认为,智彦本人不可能这样写,因为牡蛎对他来说是大有深意的食物。
崇史假定这封信是由其他人所写。此人只知道智彦不吃牡蛎,误以为他讨厌吃,为了制造出智彦本人执笔的假象,便刻意提到此事。
这是可能的,而且如此理解也会比认为是智彦亲笔所写更合乎道理。
可笔迹又是怎么回事呢?崇史立刻摇起头来。这种事情总能办到,只要弄到智彦的笔迹,让计算机记住模式特点即可轻松完成。
问题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更大的疑问是,智彦究竟怎么了?
这一天崇史几乎没有做任何工作。须藤问了句“怎么了”,可崇史无法说出理由。他知道这件事不是对任何人都可以说的。
崇史比平时早离开了研究所,但无心回家,呆呆地朝六本木走去。他认为自己需要仔细思考。如今,他恐怕正站在一个重要的路口。
“这不是崇史吗?”忽然,某处传来了招呼声。崇史停下脚步张望,只见一个身穿红色超短裙的年轻女人正笑着走来。女人的嘴唇跟衣服一个颜色。她开口道:“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这女人是谁?迟疑了一下,崇史立刻想了起来。他们以前曾一起在网球小组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