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54/92页)

他右手抓着楼梯的栏杆,厚厚的鞋底迟疑地落在向下的第一级台阶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台阶,没错,跟上楼的一样。他找寻火柴,他总是随身携带的。它们祖传的火焰证实了能源危机时期的唯一救命方式。当然,第一根火柴没有点着。他又划了两根,成功了。借助微弱的磷光,他一路往下看,看着楼梯的最底部。没错,没有什么特别,跟向上的楼梯是一样的。他决定不再浪费更多的火柴,摸着黑,一步一步地向下走去。周围一片寂静。门里的声音变得微弱——时不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但听不清楚。九楼,八楼,七楼,五楼。当他下到五楼时,不知哪个方向,一扇门打开了。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仍然感觉到了。他停下脚步。“楼梯上有人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犹豫了片刻。“有,我正在下楼。”停顿。磁性黑暗的微粒把她的声音带了回去,深沉而又缓慢。“你身上没有火柴吗?肯定没有吗?”浓黑的夜色,密而不透的黑暗,还有黑暗中无法感知的躁动——或许,还有墙壁,还有他的膝盖。他的手指紧紧抓着冰凉的栏杆,他想再次捕捉到那个声音。深沉,年轻,清晰——一块燃烧的煤玉。“不,我有。”他回答说。依旧是黑夜,震颤即将再次开始。“对,我还有几根。”他重复道。冰冻的岩浆即将爆发。“右边的门。楼梯旁边第一家。右边。”低沉的声音让黑暗充满了芳香。他退后一步。火柴没有亮。再来一根。他转过身,借助眼前的微光,朝右边第一个门走去。他开始看见了:椭圆的脸庞,棱角分明的五官,白皙的皮肤,水汪汪的大眼睛,最显眼的是她的头发:红色的,又短又细,仿佛燃烧的火焰。她身上穿着一件类似浴袍的睡衣,裸露着雪白的肩膀。火柴灭了,但他已经到了门口。她碰了碰他的手,她的手指紧扣着他的手指。他被拽了进去。“楼道里有风,火柴容易灭。”没错,楼道里的确有风,火苗不可能维持太久。一个清晰、低沉的声音,纤细、骨感,但又十分有力的手指,细细短短的红色头发,燃烧的火苗。他准备再划一根火柴。“不,别在这里划。我先去找一根蜡烛。”说着,她拉着他穿过狭窄的门厅,走进起居室。在这里,她松开了自己的手。她走开了,可能是去另一个房间找蜡烛。“抱歉,我找不到,请点一根火柴。”扑哧一声,火柴亮了,但随即又熄灭了。他又划了一根,但没有点着。最后,一个小小的火苗穿透了半黑的狭小空间。他们相互对望——脸上荡漾着笑容,可以这样说吧。苍白,但很激动。是的,她身材高挑,睡衣在穿着黑色袜子的腿上轻轻跳跃。他又一次看见了那张苍白的脸,椭圆形的,绷得紧紧的。他又一次看见了那双大眼睛,那头男孩子般的短发。火柴灭了,烫了他的手指。他准备再点一根,但是,她凉凉的手掌盖在了他的手掌上。他们再次十指紧扣,随即又松开了。接着,手指寻找的目标变成了扣子和拉链。他的围巾,外套,皮带,套头毛衫,衬衫,统统从身上飞落。她的双唇紧贴在他的嘴上,她一动不动,不是在亲吻。光滑、颤抖的嘴唇,年轻、缓慢的呼吸,翘起的乳头,冰凉、光滑的胸脯,长长的、强有力的、饥渴的舌头。他的衣服,他的裤子,他的套头衫,迅速地落地,剩下的快,快。

她热情似火,双手在他身体上游走。她的声音镇定,但她的身体却不住地颤抖,因为恐惧而颤抖。她的手指匆匆滑过陌生人的身体——胸脯,屁股,再往下。她个子很高,年纪很轻。她浑身赤裸,黏在陌生人的身体上。她有些激动,渴望找到肯定,找到他们之间的结合。当她将那个柔软的小东西握于自己的掌心时,一股短暂的电流从她那起起伏伏的胴体上流过。这时,她开始亲吻男人的嘴唇,重重地,但缺乏感情,仿佛在履行某个紧急公约。她用自己娴熟的双手百般呵护地捧着那条大蛇,仿佛自己的双手是一个复苏的瓶子。她紧紧地握着它,她自己也变得激动不已。它是存在的,他们依然存在,一切都没有改变。“图德,图德。”挽歌开始唱响。她那焕发着青春气息的呻吟好像一下子把屋内的空气都吸走了。再也听不见衣服的婆娑,听不见身体的移动,只有囚犯的喘息。她的手指像丝绸一样光滑,像天鹅绒一样柔软,她的抚摸还没有结束。“图德,图德,”陌生的女人温柔地重复着,“图德,图德。”她继续刺激着手中那条蜿蜒的蟒蛇。那只富有磁性的手温柔地运动着,蟒蛇越来越热,身体越来越硬。在女神口中咒语的作用下,蟒蛇变得活跃、有力。“图德,图德。”有节奏的梦呓一声接着一声,手掌仍旧绕着那个奇妙的东西打转。她跪了下来,仿佛为祈祷做准备。“图德,图德。”黑暗中,她呻吟着,嘴唇紧紧贴在他的阳具上。一个膨胀的崇拜物,用来替代那个缺失的名字。当然,这是一个替代,在一个充满替代的世界里,这就是唯一。它与自己必须模仿的名字、角色,以及记忆完美地吻合在一起,这样,一切区别和辨认都是不可能的,这正是那个充斥着假面具和替代的地下世界所要求的。托莱亚也跪了下来:他们的手指再次扣紧,再次松开。寂静的夜色,凝固的黑暗——没有跳动,没有抖动,仿佛他们此刻身处地下的墓室之中。他们像喝醉了酒,头昏脑胀,呼吸和行动都在加快。与此同时,还有冰冷和燃烧的炽热。女人仰面躺在地板上,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引导他的手指穿过滚烫的灌木,最终来到火焰中央的花朵面前。花蕊绽放,准备接受他。

“她叫什么名字?她的黑洞叫什么名字?”黑暗发出低语。“你的灌木丛叫什么?你黑色的嘴巴。你的长廊。还有那朵吃人的花。她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图德的女人在睡梦中发出疑问。他受到了伤害,等待和沉寂伤害了他,黑暗中的蟒蛇伤害了他,但他知道,在他说出性伴侣的名字之前,他是不可能进去的。“伊里娜,”落败的流浪者低声说道,他的声音太轻了,别人几乎无法听见。房间的墙壁似乎开始摇动,或者说,轻轻地摇动,危险地摇动,地板也随之摇动起来。窗户发出短暂的警告,或者说,窗户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叮当声。墙壁、地板,以及天花板缓慢地震颤。虽说缓慢,但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来。“伊里娜,”女祭司接纳他的时候重复着这个名字。“伊里娜,”女人一声叹息。“这是我的名字,千真万确。的确是我的名字。”梦游者轻轻地说,既幸福又放松,仿佛她突然被释放了。“伊里娜!我的上帝——这真是我的名字。”伊里娜呢喃着,与此同时,图德兴奋地抽送着激情之夜的岩浆。房间在摇晃,摇啊摇,摇晃,地震。火山口释放出气味和微生物,岩浆有节奏地跳动,随之四处喷溅;墙壁在摇晃,摇啊摇,晃动更为猛烈,但就在那时,伊里娜让他停下。“不,不是现在。”他再次回到女巫的手中,回到她的唇间。摇晃,平息,在她冰冷、生动的掌心里得到重生,在她湿润、发磷光的嘴唇间脱胎换骨。她修长的双腿随着他的身体颤抖,就像墙壁,窗户,地板,还有黑夜无底的乳房喷射出的火焰。“啊,伊里娜。”孤儿终于补偿了自己的罪恶,他终于平息下来了。“伊里娜,伊里娜。”灵魂得到拯救的小丑开始忏悔。他低下自己满是泪水的脸庞,打量着她兴奋的乳房,落败的头颅继续下探,伸向她无限的小腹,捕捉回音,得到认可;再向下行,为了表达他的感激之情,他那张好说谎的嘴巴终于紧紧贴在那朵肉做的花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