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55/92页)

他痊愈了,他死了,他睡过去了,他醒了,最后的睡眠。飞机向左侧倾斜,座椅微微震颤,机舱内一阵恐慌。空姐外穿巴里纱长裙,里面一丝不挂。她站在他的面前,听从他的吩咐。她手中的银质托盘随着机身一起晃动。但是,她俯下身子,乳房光洁如玉,豌豆大小的乳头像小电灯泡。茫然的大眼睛,无法从中捕捉到任何内容。嘴唇抖动,露出了一排又尖又细的牙齿。她朱唇轻启。“请吧,”低低的嗓音,“这里可以。”女神的低语。“这里,在天上,我们可以。他们再也不能阻止我们了。这里,在天上。”脱衣女郎的低语。飞机开始旋转,一圈又一圈,越来越快。机身抖动,但低语还在空气中飘荡。“别那么紧张。我们在这里,在天上。我们可以——”托莱亚再一次感受到伊里娜贴在自己嘴唇上的双唇。她轻轻地咬着他,不断地低语,他快要融化了。不知什么地方,一支蜡烛在燃烧,房间漂浮在它昏暗的光线中。他打量着这个女人,她红色的短发散落在地板上,脑袋靠着他,嘴唇贴在他的唇上。她一丝不挂,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身体,消瘦、苍白的脸庞,绿色的大眼睛,柔软的嘴唇,低语,贴着他的唇,低语,低语:原谅我。她舒展自己光滑的胸脯,从左到右,给他辨认的机会,给他亲吻的时间。一流的水果,柔嫩可口,的确——淡淡的紫色,坚硬,多汁,下面是一个长长的、苦涩的奶瓶。

“原谅我,多米尼克,”她的嘴唇此时紧贴着他肥大的耳垂,“是的,我偷看了你的钱包。知道了你的名字。原谅我,多米尼克。”——她开始重复使他苏醒的一整套仪式。多米尼克依旧懒散,依旧疲倦,他很虚弱,并不着急辨认自己的名字。他没有愿望去替代那个替代,去扮演替补的角色,因为,那个角色就是他本人,就是那个缺失的角色。不,不,他不愿意在自己的面具下苏醒——复苏瓶在轻轻摇动,但这不可能将他唤醒,不,对大地和高墙,以及昼伏夜出的月亮所怀有的恐惧不会强迫他重新做回他自己,不会把他带入虚无的境界。没错,他想念伊里娜。为什么要隐瞒?他们本可以成为夫妻,或许可以成为兄妹,可以更好地抵御仍然在蚕食他们的力量。现在,至少在现在,在这个灾难爆发的夜晚,当炼狱中的破屋遭遇灭顶的时候,当危险意味着自由的时候,他应该出去找她,应该找到她。经过了数次的阴差阳错,他们最终是可以走到一起的。“伊里娜和多米尼克,伊里娜和多米尼克。”女祭司滚烫的嘴唇紧贴滚烫的火炬,符咒从嘴里缓缓飘出。它慢慢增长,孵化,摇摆,抖动,地震。窗户随着醉酒的墙壁和地板摇动起来。她满嘴唾液、细菌和春药,她结结巴巴地吐出几句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咒语。他在火山的熔岩中再次苏醒,他置身于贪婪、湿润、沸腾的花瓣中,置身于非洲母亲的乱伦性爱中。在黑色、浓密的灌木丛中,在食肉动物如火的情感中,多米尼克痛苦地发现了囚禁中的修女强烈的欲望,震动,震动,伊里娜的哭声,沼泽的欲望。转移中一次失败的尝试,就是这样。这是对一个没有作用的名字的污辱,是无力的推断,的确,这个名字没有任何效用。他苏醒的时候已经从她的体内弹出,伊里娜无耻地哈哈大笑。“三个天使对付亚伯拉罕的妻子萨拉,”这条母狗趴在地上大笑不止。“祖先,三个天使。一人对付一个孔。”——蜡烛在亵渎的旋风中熄灭。瞧!烛光也代表着愤怒和狂野的新生。愤怒和厌恶——厌恶自己,厌恶同伴,厌恶神祇,完全是一种异教徒式的野蛮的快乐;高声喊出自己的胜利,向独眼巨人宣战,那人一直在暗中监视他,监视他的情感,他的思想,他的性活动。今天夜里,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地球开始震动,因为它憎恨那种乏味,那种在他过于耐心的后背上不断发酵,孵化,撤离的乏味。一条疯狂的猎狗趴在同样疯狂的母狗狭长的背上,像癫痫患者那样抖动着身体,向她雪白的脖颈、危险的屁股和红色的短发发起了进攻。他们大喊大叫,他们直接从这种非法的行为中得到了快乐,他们要向过去那么多的拖延和禁令复仇。没错,极度的愤怒,解放,以及自由、无约束、冷酷的快乐是一种疗法,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它可以帮助你摆脱冷漠的躯体、冷漠的名字、冷漠的灵魂带来的那份恐惧。多—米—尼—克,多米尼克高声喊叫;伊—里—娜,疯狂的红发女子尖声大叫。疯狂的节奏,直到灯火全部熄灭。他们昏昏沉沉,静静地相拥在一起;他们直到掏空了对方,直到疲倦、厌腻之极才离开对方的怀抱。

直到这时,面对分离的怨恨,对伊里娜的渴望才真的回来了。那个疯狂的夜晚,他们勇敢地摆脱了束缚活死人的死亡和解放,任由自己野性的情感,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血液奔腾;这个夜晚应该是一个重新发现的过程。尽管缓解的时间非常短暂——地球最后两次震颤之间的短暂间歇,只要能够拥有这个片段——最终,孤儿们应该能够报复所有的拖延,最后应该能够重新认识对方。

没错,他真的非常想念伊里娜,那个远在天边的人,假如她一直在遥远的地方,她是可以成为那个人的——恶犬多米尼克尖叫着。他仰面朝天,躺在地毯上,身边是那条母狗伊里娜,她摇晃着屁股,伸长舌头,舔着他的体液,他的皮肤,和他的头发。“头发,”小狗有些厌倦了,说起话来也懒洋洋的,“你以前不是红头发,什么时候改变的?”陌生人屏住呼吸,问道。“爱尔兰,亲爱的。我是爱尔兰人。”陌生人立刻做出了回答。“我保证,纯种的爱尔兰血统。”爱尔兰女人坚定地重复着。与此同时,她再次伸出又长又红的爱尔兰舌头,在他身上到处乱舔,直到累了才停住。她把头搁在双脚之间,嘴唇仍旧牢牢地贴着多米尼克,贴着他那个萎缩成了小手指头大小的衰老小蛇,她就这样沉沉睡去。

平静的时刻,没有感觉的时刻,漫漫长夜,仿佛一个世纪。突然,窗户再次开始摇动。托莱亚睁开眼睛,他很害怕,墙壁震颤着,又是一次地震吗?

也许,只是一辆卡车,或者,一辆坦克,一辆拖拉机,行驶在刚刚苏醒的大街上。天亮了——受到惊吓的囚室依旧漠然。一切都静止不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