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64/92页)
“教女?你在说什么?”
“就是那个女的。你看见她的时候,一脸的笑容,好像教父看见了自己的教女。兴许她是主任的夫人。”
“谁?埃米利亚夫人——米拉?她可不是我们的同类,先生!米拉夫人是地球上的奇迹。我告诉你,她可是真正的公主。可不像有的人,脱去她们的衣服,拿走她们的软膏,一身的马臊味道。那位女士是真正的珍宝。她是上帝的圣餐。如果你有求于她,她永远都不会拒绝你。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她什么人都帮。米拉夫人有她自己的关系,你知道吧。无人能比。”
“照你这么说,你和她没有关系?”
“打住!我告诉你,别胡说八道。她在旅游行业工作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她带外国游客。”
“啊,我明白了。工作中结识的。”
“米拉夫人只和我一人相处融洽,她只和我一人在一起工作。其他人甚至都不认识她。谁都不认识她,甚至连瓶塞钻也不认识她,你也不认识。我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因为我知道如何管住自己的嘴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经常有一两个男人来找她。”
“你什么意思,一两个?”
“啊,这可是职业秘密。一流的女人,硬通货。还要我多说吗!”
“真的吗?真有那种事情?”
“不对,不是人们想象的那种。米拉夫人决不会为了从美元商店弄到东西,不管是否喜欢那个男人,就和他干那种事。然而,对于她来说,假如她喜欢一个男人,那就另当别论了。我告诉你,她只是偶尔和男人在一起,而且极为隐秘。不管怎么说,正如我刚才说过的,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一个真正的灵魂,一个伯爵夫人!如果你问她要东西,她一点儿也不小气:药品、布料、给孩子的玩具,任何东西。因为她经常外出,她总有地方去。”
“按照你所说,她怎么能够经常外出呢?她常去什么地方?”
“去外面的大世界。这就是她去的地方。广阔的世界,不是傻瓜去的地方。你以为每一个人都蜗居在这里,谁也没有机会出去吗?咳,我告诉你,有例外!而且还有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对于某些人而言,世界缩小了。很多地方都不是为你我这类人打开的,你知道吧。地球不停地旋转,它不是静止不动的,虽然我们看不见它在运动。”
然而,电车的到来打断了这一次的哲学演说。同事特奥多休·吉克,大家都叫他波伊,又称老板,此时已经来不及提供其他职业秘密了。他充分利用胳膊肘和手中的拎袋,奋力挤进歇斯底里的人群中,第一个登上了上帝拯救苍生的方舟。接待员阿纳托尔·多米尼克·万恰·沃伊诺夫发现自己再一次落了单。他感觉十分沮丧,面对自己白天、黑夜的交谈者,感觉又不信任,这种念头使他羞愧难当。
尽管如此,那个女人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地闯入他的白日梦,她大笑,大哭,大叫,尽情地重复着心理疗法,把快乐演绎成自由的鬼脸。梦游者托莱亚任由自己屈服于她的诱惑!
凉爽、清澈的夜晚。故去的亲人虽死犹生,盘踞着永恒,在那里,一切都那么完美,仿佛一切都不复存在。那个女人又出现了。她精心策划了一番,以全新的模样登场,直接而神秘。有时,他甚至在模糊的晴空,或是在盲目热情的人群中也能捕捉到她的身影。他走火入魔了,他害怕了。随即而来的是甩掉一切的渴望和随之而来的恐惧。死亡——是的,她也许就是它的化身:美丽而贪心。温柔、饥渴、好客,包裹着你的是渴望、昏厥和恐惧:死亡。冷漠和欢快的面具,贪婪的光芒,狂乱、极度的情感。
她不是抽象的。她有自己的名字、地址和电话:可以跟她联系上。但是,梦游者缺乏这份勇气。他试图忘却无法估量的是非旋涡,重新逃回到大街上,回到人们困惑的低语之中。专横的春天使囚禁其中的人们癫狂起来。蚂蚁的心脏急剧膨胀,像压缩机一般咆哮起来。他像酒鬼一样,晕晕乎乎地穿过垃圾遍地、臭气熏天、到处是警察的公园,走过死气沉沉、阴影重叠的林荫大道。一路上,他看到人们在空荡荡的店铺外面排起长长的队伍,看到每一个车站都是人满为患。冒着极度的炽热和地狱无情的雨水,他回来了,夜晚的梦游和冒险使他精疲力竭。然而,他仍旧要出去,要重新发现那种能够帮助他摆脱失望的极度疲倦。当他返回到大街上时,他又一次遭遇到喧嚣。客迈拉女妖的一串身体,镁的排量不断增加,一层粉色的烟雾被天线所刺穿。
这是一种奇异的黄昏:春天是冬天,他站在雅典娜神庙前。那个女人在马路对面,刚从神庙里出来。当她朝他这个方向走过来时,他认出了她。她穿着一双盖过膝盖的高筒皮靴,像漏斗一样紧紧围在褐色天鹅绒的裤子外面。她身上的那件红色狐皮外套宽宽大大,使她显得更加娇小玲珑。她走过马路,沿车道走去。她脸上泛出苍白的颜色,漂亮的额头下面一对闪闪发亮的眼睛,勾人魂魄。她的头发梳理得非常仔细,分在太阳穴的两侧。她在那些等着听音乐会的音乐爱好者中间穿行,浑身散发着朝气,挥动手臂回应人们的问候,然后疾步朝入口处走去。就在那时,好像有一个男人高声叫她,她在他面前停留了片刻。一次欢快的对话:她那可爱、清晰、令人无法忘怀的笑声飘向空中。看不清楚那个男人是谁。他脸朝那边,比女人矮了不少。他们分手的时候,他踮起脚尖,亲吻着女人的手。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看见了他的脸——普希金,令人痛苦的画面。长长的络腮胡子,下巴上还挂着几根胡须。“哇,是你啊,医生!我一直以为你只在家里欣赏音乐,不到这种地方来呢。”
“今天例外,一件特别的事情。”
“因为那个女士?她是你的病人吗?”
“不,不,不是。我认识她很久了。一个同事的夫人。”
“什么样的同事?战士相互间称同志,不是同事。我甚至不知道你以前是一名战士。”
“我不是。那位女士曾经嫁给了一家诊所的负责人。我在他手下干过一阵子,他是我的老师。”
“她看上去仍旧那么年轻,教授的前夫人。现在,她嫁给了一个前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