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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紧紧地攫获了我的心。原本,我深信和仓持同居绝对没好处,但现在想来却没那么糟。

直到那天深夜我仍然犹豫不决。毕竟要住进仓持家,心里多少还是会有所抗拒,但我更想看看他的真面目。

“你用这间房间。不好意思,有点窄就是。”

仓持指着一间一坪半的和室。他的住处是一共两房一厅,和之前一样一进门就是厨房,不同的是里头有两间房间。虽说是两间房间,其实不过是用纸门隔成三坪和一坪半大的房间罢了。据他所说,这间旧房子比之前住的地方离车站还远,但相对的房租比较便宜。

“不用客气,你就随意使用。冰箱里的东西你也可以吃,只是没放什么好东西就是了。”仓持笑着,然后竖起食指继续说:“我们要尊重彼此的隐私唷!我可不想弄得彼此不愉快。”

“同感。”我说。

“好了,接下来吃晚饭吧?你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不,那倒是没有。”

“那太好了。要是还得为吃的事情费神的话,不免让人觉得烦躁。”

“你也不挑食吗?”

“几乎不挑。不过只有一种食物我不想吃。”

“什么?”

“豆腐和豆腐渣。”说完,他的嘴角往下撇。“毕竟,我从小就一直吃那种东西,大概把一辈子的份都吃完了吧。”

我想起他家的豆腐,点了点头。

那一天的晚餐是仓持煮的炒青菜和味增汤。虽然不是什么工夫菜,但我还是很佩服他那利落的动作。看来他至今都是自己开伙。

“老是吃外卖或外食,会营养不均衡。而且花费也吃不消。”吃完饭后,他抽着烟说。

会做菜、讨厌豆腐和豆腐渣、喜欢的香烟品牌是七星(SEVEN STAR)——这些都是至今我所不知道的事。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我问。

“脚踏实地的工作。总归一句话,就是推销员。”

“又是推销员?这次是卖什么?”

“金子。黄金。”

“金子?之前是宝石,这次是金子啊?”

“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嘛。我就说是脚踏实地的工作了。”

“该不会又是老鼠会,卖假东西吧?”

仓持耸肩苦笑。“这次不是那种骗人生意,而是我们推销员挨家挨户登门推销商品。不会说‘只要招募会员,就有佣金可领’那种好听话。”

“那是怎样的公司?”

我开口一问,仓持就到房里去,拿了一张名片回来。名片上写着“东西商事”的公司名称。仓持隶属于业务一课。

“这家公司我听过。是东西电机的相关企业,对吧?”

“变成相关企业了吗?印象中是有关系没错。”

“东西商事啊……这家公司应该没问题吧。”我定定地看着名片,喃喃地说。东西电机是日本前五大的家电厂商。“亏你进得去这样的公司。”

“朋友介绍我进去的。不过,我不是正式员工。做推销员的几乎都是临时员工,一旦业绩不佳,马上就会被炒鱿鱼。”

“听起来很辛苦。”

“公司有规定业绩,要达成目标很辛苦。不过,只要习惯也很有意义。公司会依照业绩好坏,发给临时奖金。虽然我刚才说一旦业绩不佳,马上就会被炒鱿鱼,但其实人手不足,上头经常在问有没有认识有干劲的年轻人。”

听到这里,我沉默了。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这让我想起了他找我去穗积打工时的事。

“前一阵子,我不是说有事要跟你说吗?”仓持说。“其实就是这件事。要是你还没找到下一份工作的话,我可以介绍你进去。”

“要我当黄金的推销员?”

“不是老鼠会唷!”仓持贼贼地笑。

我考虑一下之后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拒绝。我接下来打算从事脚踏实地的工作。”

“我不是说这是一份脚踏实地的工作了吗?不过,我不会勉强你。”他收起自己的名片。

就像仓持说的,这是一份脚踏实地的工作。他每天早上七点起床,七点半穿上朴素的西装出门上班,回到家最早也是晚上八点左右。回家之后按摩脚部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说是四处登门拜访,脚走得很酸。

在那一段期间,我也在找工作。我想进一家正常的公司上班,却怎么也找不到,结果只好靠打工度日。一开始是搬运冷冻食品,然后是到印刷厂排版,再来是大楼的清洁工。每当拿着拖把拖地时,看着和自己同辈的男人精神抖擞地昂首阔步,到底有一种屈辱的感觉。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的焦躁不安,经常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家事由我和仓持共同分担。我只付给他三分之一的房租,家事各分担一半。他对这点没有怨言。他对于我的厨艺不如他,似乎也不太在意。虽然我心里认为其中可能有陷阱,但是也渐渐地习惯了这种生活。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和他同居对我而言,明显是一个有利的抉择。

我不太清楚仓持的收入,但确实比同辈的上班族丰厚。他好像经常领到奖金,销售成绩应该很亮眼吧。

重点在于仓持这个人的性格。我很难看到他的真面目,或者该说我连他是否有另一面也不清楚。他对我很好,对任何人也都会表现出适度的关心。越和他在一起,我越觉得至今对他的认识有误。我甚至开始觉得,他的言行之中不带有任何的虚伪和企图。

有一天晚上,吃晚饭时他再度提起他的工作。

“你这样一直扫地下去也不是办法吧?你可能以为现在还年轻没关系,但要是不趁现在累积实务经验,未来出路会越来越窄唷!我不会害你的,要不要到我们公司面试看看?你没问题,一定会胜利录取。我也会帮你美言几句。”

要是以前的我,即使听到他这么说,一定立刻当场拒绝。然而,当时的我却拒绝不了。事实上我参加了几家公司期中招募的面试,却都没有录取。我感到走投无路心中焦躁不安,对仓持的疑虑也减轻了。

“不过,我没办法做推销员。”

“不做看看怎么知道?先做做看,觉得不行的话再辞职就好了。”

我紧闭双唇,只是沉吟,于是仓持说:“我明天和上头的人说说看。他们应该随时都愿意面试。”

“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啦!包在我身上!”仓持拍拍自己的胸脯。

三天后,面试在位于池袋的公司举行。仓持借给我西装和白衬衫,还带我到理发店去,叫理发师帮我理个一般社会新鲜人参加应征用的发型。

当天我盯着一头和五官不搭的发型,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与仓持一同前往东西商事的总公司。替我面试的,是一位名叫山下的男人。他的年龄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上下,五官轮廓深邃,将一头卷发全往后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