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个从北朝南走的人(第2/2页)

“你最近怎么样?”李灯没话找话地问。

“挺好。”“我也挺好。”停了停,关廉突然问:“你记得姜春红吗?”他们现在没什么共同的话题,除了小时候那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而李灯都有点想不起来了:“哪个姜春红?”“咱们小学四年级的同学。”“噢,记得,那个女生,后来她家搬走了。”“对,就是她。”关廉似乎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

“也不知道她家搬到哪去了。你有她的消息?”“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她来。”“她的声音很细,不爱说话,脸上有个痣--在嘴角吧?”“左边。”“对,是左边。”“她的成绩一直是咱们年级组第一。”“可是后来她辍学了......”“挺可惜的,如果她不辍学,也许早从清华、北大甚至哈佛毕业了。”“我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捣鼓的那件事,她是不会辍学的。想起来我很内疚。”“小时候,都不懂事。”停了一会儿,关廉突然问:“你说你在什么地方?”“昌明镇。”“噢......”接着,关廉就没什么话了。

李灯放下电话后,来到汽车站。

这才发现这个小镇每天只有一趟车开往j市,下午四点发车,而李灯赶到时,车已经发走了,他只看到一缕烟尘。

李灯实在不愿意在这个地方逗留,又没有办法,只要再回到镇政府招待所,明天再走。

他烦躁地躺在简易的客房里,连衣服都没有脱。

天黑了,他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他的脑子很乱,不断闪现那个挑着担子的从北朝南走的人。他时不时瞄一眼外面,觉得那个人随时都可能挑着担子出现在窗外。一个十年前就死去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千里之外的偏僻小镇?

难道,他用塑料又做了一个脑袋,跑到这里伪装成人,隐瞒被车撞死的那段历史?

或者,当年他根本就没有死?

不可能啊,他有遗书,而且,他的脑袋都撞碎了,大家有目共睹。

也许,那个挑担的人是一个长得和关廉的爸爸很像的人?

李灯很希望是这样。可是,他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接着,李灯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到这个陌生的小镇呢?

李灯想起了那个电话,想起了那个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

她是谁?

李灯觉得自己真是太大意了,竟然不知道对方的单位以及电话,就听信了她的话,像被催眠了一样来到这里!

她说这里有一个死而复活的人,而那个姓韩的老头完全是瞎扯。这个挑担子的人才真的是死而复活!

难道这个女人勾引自己到这里来,只是想让他戳穿一个秘密?

最后,他想起了姜春红。

读小学的时候,李灯坐在她的后排。

有一次考试,李灯想抄袭她的答案,遭到她的拒绝。

更不幸的是,被老师发现了。他走过来,把李灯狠狠训了一顿,并且通报了他的家长。那时候,李灯的爸爸还没死,把他打得遍体鳞伤,还跪了半宿。

从此,李灯对姜春红怀恨在心,一直想报复她。

一次,李灯导演了一出双簧--上学时,他带了一个崭新的日记本,塑料皮,他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上课间操时,关廉在李灯的授意下,偷偷把那个日记本塞进了姜春红的书包。

班主任来上课的时候,李灯突然大叫起来:“哎?我的日记本不见啦!”全班同学你看我,我看你,骚动起来。

老师走过来,问清了情况,立即严肃地说:“是谁干的?赶快拿出来,主动承认错误,不然,我就要搜了!”没有人应声。

老师问了三遍,最后,开始搜书包。

同学们鸦雀无声,静静等待着结果。

搜到姜春红的书包时,李灯大声说:“就是那个日记本!”当时,全班大哗--这样一个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榜首的女生,这样一个说话脸都红的女生,这样一个担任班级品德课代表的女生,这样一个所有的老师都经常夸奖的女生--竟然偷人家的日记本!不可能是误会,她把那日记本藏在了书包最底下的夹层里。

当时,姜春红的脸一下就白了,她猛地甩过头,愤怒地看着李灯,那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李灯不敢和那眼睛对视,低下头......

姜春红突然号啕大哭,转身跑出教室外,老师叫了几声都没有叫住她。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来上学。老师去家访几趟,没有一点作用。

据说姜春红的父母怎么劝她,她都不听,一直蒙着被子哭,只要父母的话稍微激烈一点,她就要服毒......

李灯的心理压力很大,有几次想跟老师坦白实情,终于没有勇气说出口。

后来,他听说姜春红家搬走了,听说,搬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