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07(第2/2页)

淋浴又刮好胡子后,我回到卧室,穿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坐在床上等待。没有人来。我过去敲门,发现门没锁。啊,又在耍花招了,我心想—他们现在对我可真是太信任了。否则,就像某一集《阴阳魔界》(The Twilight Zone)里的剧情,我会发现这个房子是空的,而且好几年没人住了。

我走向起居室。之前我没去过,但反正就在那里发现了审讯团队,大概有四十个人,朝着我微笑。在那可怕的一瞬间,我以为他们要拍起手来。那个团队的头儿是一名男子,他的脸像是由各种零件拼凑成的。他说了一些话,但我实在听不太懂。然后“魔术胸罩”伸出一只手,说一切都只是工作,希望我不要记恨。

我正想建议她一起去楼上,让我领教一下她的暴力功夫,其中一些动作当然是充满性暗示的。但此时那个头儿说的话让我停下—因为我判定,一个刚收到美国总统亲笔信的人,实在不该有这么不得体的想法。在醒目的蓝金两色总统徽记下,这封信说,经过了彻底而周密的调查后,已经确定我没有任何不法行为。总统谢谢我,说我表现出“远远超过职责”的大勇。

“在遥远的敌方领土,孤单无援且安全堪虞,又面对着必须立即行动的状况,你毫不犹豫,也未曾顾念自身的安危。”他写道。

他说,尽管无法让一般大众得知我的行动,但他个人和国家都深深感谢我的贡献。信中还用到了“英雄”这个字眼。

我走向门,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但我几乎没留意。我走出去,站在草坪上,看着这片荒凉的地景。“确定没有任何不法行为。”那封信上说,我想着这句话,还有他信上的其他话,一时间百感交集。要是比尔和格蕾丝知道了,不晓得会怎么想:我长年拒他们于千里之外,如今他们会以我为荣吗?

我听到汽车行驶声嘎吱辗过漫长的碎石车道,在屋前停下,但我没理会。还有那个死在底特律的女人呢,那个和我有同样鲜蓝眼珠的女人?她爱我,这点我确定,但感觉好奇怪,因为我几乎对她一无所知。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我母亲,她会有什么感想呢?

我一直站在那儿,驼着背抵挡狂风和心中汹涌的情绪碎片,直到我听到门打开。我回头—那个头儿和“魔术胸罩”来到门廊。跟他们一起的是一个老人,才刚搭车来到,这个人我已经认识很久了。他的名字不重要—反正照理说,没有人听说过他。他是“空降师”的局长。

他缓缓走下阶梯,来到我旁边。“那封信你看过了?”他问。我点点头。他一手放在我手臂上,稍微握紧了—这是他说谢谢的方式。我想他也知道,他现在说什么话,跟那个蓝金色的徽记相比之下,都会黯然失色。

他循着我的目光,看着眼前那片荒凉的地景,然后提起我杀掉的那个人。“如果不谈他最后的背叛,他其实是个优秀的探员—最顶尖的。”

我瞪着他。“这个说法真有意思,”我回答,“如果拿掉那颗原子弹,八月六日对广岛来说大概是很不错的一天。”

“耶稣啊,艾迪!我已经尽力了,我设法往正面看—他是我的朋友啊。”

“也是我的朋友,局长。”我冷冷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艾迪,”他回答,努力忍住怒气—一封总统的亲笔信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我说过好几十次,我很高兴是你碰上了,而不是我。就算年轻个几岁,我也不确定自己下得了手。”

我什么都没说:根据我所听说的,只要他认为对自己的事业有利,叫他拿机关枪去迪斯尼乐园他都肯。

他竖起衣领挡风,跟我说他要我回伦敦。“我已经跟所有相关主管谈过。这个决定是全体一致同意的—我要指派你去当新的‘蓝骑士’。”

我没吭声,只是看着这片荒芜的田野许久,因为种种情况和那两个小女孩而悲伤得难以言喻。此时我二十九岁,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蓝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