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4(第2/2页)
这个机构的副主任向来很晚下班。他五十来岁,名叫巴夏尔·特拉司,是一名叙利亚高官的亲戚,之前担任过该国秘密警察单位的重要职位,而且—我很遗憾地说—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但他被选中的原因,完全不是因为他的高职位、他身为化工专家的资格,也不是因为他担任秘密警察期间喜欢慢慢掐死别人。包括特拉司自己在内,大家都没想到的是,他被杀掉的原因,是因为他的体重是一百八十磅—或至少是坐在棕榈树间的撒拉森所评估的。
找到目标之后,撒拉森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斋月这三十个禁食、祈祷、禁欲的白天,将以开斋节的盛大饮宴、送礼、款待客人作为结束。开斋节的前夕,几乎每个人都会提早下班,去准备次日晨礼的仪式,以及随后一整天的大宴。
大马士革也不例外,下午四点之前,各个银行和办公室都已经上锁,商店也纷纷关门打烊,路上愈来愈空旷。特拉司走出大楼前门,听到身后站在操纵台的警卫纷纷启动了电子锁。这表示大楼里已经完全没人了,而跟其他所有人一样,他知道那些警卫一等他走出视线外,就会启动其他安保系统,然后悄悄溜回家,为次日的庆祝活动做准备。
几年前,这个机构的主任曾试图要求警卫在开斋节工作,但遭到许多反对,包括员工所属的各个清真寺。于是每个人都假装不知情,立刻回复到原先的做法。而且总之,没有人比特拉司更了解这是个警察国家—谁会笨到要偷偷闯入一所政府机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几分钟后就会得到了。此时他沿着花园间的一条小径,走向他的汽车。周围少数几栋建筑物和停车场都一片空荡,所以当他转过一个角落,一时间被树篱和棕榈树包围,忽然听到一个窸窣声,就有点警觉。他赶紧转身,接着几乎笑了出来,原来只不过是那个笨巴勒斯坦人,老是坚持要帮他的越野休旅车擦挡风玻璃,虽然他从来没因此在那人的锡碟里丢过半毛钱。
这会儿那个乞丐以为堵到他了,一路弯腰接近,伸出他的碟子讨钱,嘴里咕哝着传统的问候语“节日愉快”。特拉司也遵照传统,报以同样的问候,但这就是他唯一的回应了—他把那个碟子轻轻推开,转身继续往前走。
撒拉森的手臂忽然往前伸,转眼间就紧紧勒住特拉司的脖子,让他一时震惊又喘不过气来。
这位副主任的第一个念头是气得心想,他一毛钱都不会给,这个难民想要钱,就得杀了他。第二个念头则是,一个只靠吃垃圾度日的乞丐,怎么会这么壮?
特拉司设法吸气,一边努力回想着反制勒颈的徒手搏击招式,拼命想反抗,此时他忽然感觉到颈根一阵灼痛。他痛得想大叫,但完全吸不到气。他立刻知道那不是刀—如果是割过他喉咙的刀,温暖的血就会流到他的胸部。这个想法才刚成形,一颗火球就烧进他的颈部肌肉,开始钻入他的血管。
他痛得脚步踉跄,但现在他知道那是什么了。一根注射针,上头的活塞用力往下压。在此时的状况下,他竟然能有这么清楚的想法—而且完全正确。特拉司困惑又恐惧,知道自己应该要赶紧大喊求助,但无论注射到他身上的是什么化学物质,总之他的嘴部肌肉完全不听使唤了。
那化学物质接着攻击他的四肢—他狂怒地心想,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然后他看到自己的汽车钥匙从软绵绵的手里滑落。攻击者的手指忽然迅速伸过来,在半空中接住钥匙,这个动作似乎是在清楚告诉特拉司,他现在落入一个高手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