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空村绝户(第2/6页)
冯慎道:“接下来,他们是不是在‘圣水’里撒上一把香灰,喂给那些病患喝下?”
“喂倒是喂了”,鲁班头道,“可也没撒香灰啊。反正那伙大和尚就这样,挨棚挨户地喂过去,不到半天工夫,就有人能自个儿爬起来了!我与弟兄们还不放心,索性又在刘家店等了一天。结果第二天一早,几乎所有避瘟棚里都活蹦乱跳了!”
冯慎大奇,“真治好了?”
“那还能有假?”鲁班头道,“我们都瞧得真真的!”
“这倒是有点蹊跷了,”冯慎稍顿,自语道,“难不成那伙和尚真有法术?”
“我觉得是!”鲁班头一扯领子,亮出个小桃木符来。“临走的时候,他们还送我个护身符呢,你瞧瞧,开过光的!”
冯慎只瞥了一眼,便淡然笑了笑。“确实不错,班头就好生戴着吧。哦对了,班头可知那伙和尚来自哪座庙宇?”
“说是摩崖寺的,”鲁班头小心地掖好桃符,又道,“他们回去的时候,我与弟兄们也跟着送了送。可送到山脚下时,人家大和尚就不让跟着上山了,说是怕打扰方丈清修……”
鲁班头话未说完,厅外便跑来香瓜。“冯大哥,都等你过去吃早饭哪……哎?鲁班头你咋来了?跟俺们一块吃点吧?”
“不了,”鲁班头摆摆手,“来时吃过了。”
“成吧,”香瓜点点头,“那冯大哥咱走啊?”
“先不忙,”冯慎又朝鲁班头询道,“这么说来,那寺在山上了?”
“没错,”鲁班头道,“那山挨着刘家店不远,名儿也怪,叫什么‘丫髻山’。”
冯慎心中一凛,“什么山?”
“丫髻山啊,”鲁班头一指香瓜,“那山上显眼处有两座峰头,远远看过去,就跟她头顶上那俩发髻一个模样!”
“跟俺这一样?”香瓜摸了摸头顶,咧嘴一乐,“那山倒是怪会打扮的嘛。”
“丫髻山、丫髻山。”冯慎嘴里反复叨念了几遍,手指也跟着动了几动。
见冯慎有些出神,香瓜不解道:“冯大哥,你在比画啥呢?”
“别吵他!”鲁班头低声拦道,“他这是寻思事呢,之前破案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
冯慎思绪飞转,脑中几条线索不停地交汇碰撞。少顷,冯慎豁然醒悟:这丫髻的“髻”字,起笔不也是一道短横吗?联想到那汉子死前所留血字,再结合那伙行事怪异的和尚,冯慎没来由地断定,这两者之间,定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看来,有必要去平谷走一趟了。
打定主意,冯慎抱拳过胸,冲鲁班头一揖。“班头,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哎哎?你我兄弟还客气什么?”鲁班头道,“有事开口便是!”
“是这样,”冯慎道,“我想邀班头一同,去那丫髻山瞧瞧。”
“去丫髻山?哦……冯巡检也想求个符?甭费那个劲儿,我这块给你得了!”鲁班头说着,便要把颈上桃符往下摘。
“班头误会了!”冯慎赶忙阻道:“实不相瞒,那汉子死前,曾留下些许字迹。其中首字为‘丫’,所以我便动了探察丫髻山的念头。”
“竟是这样?”鲁班头噌的立起,“那是得去查查!冯巡检你说吧,咱们何时动身?”
“事不宜迟,我想就定在明日,”冯慎歉然道,“只是让班头受累了……”
“没那事!”鲁班头又问道,“带多少弟兄合适?”
“此行不宜声张,仅你我二人去吧”,冯慎想了想,又嘱咐道,“对了,明日起程时,还请班头换下公服,作寻常打扮。”
“都记得了!”鲁班头点头道,“那我先回府衙禀一声,赶明儿一早,咱们东直门见!”
待鲁班头走后,冯慎心下唏嘘不已。多亏没有妄下结论,否则还真有可能冤枉了双杏她们。不过,那血字是否直指丫髻山,仍需考证。在水落石出前,一切俱无法定论。
心念之间,冯慎听得一声轻唤,回身一瞧,见香瓜眨着一双大眼望着自己。
“冯大哥……”
“我已猜到你要说什么,”冯慎笑了笑,“你也想跟去对不对?”
“嗯!”香瓜使劲儿点了点头,“老在宅子里头待着,俺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这次不成,”冯慎正色道,“香瓜,你得留下来。冯全他们都不会功夫,万一出点差池,你在也好有个照应。”
“那好吧,”香瓜抓了抓头,神情有些沮丧,“冯大哥你要俺照应啥啊?”
冯慎四下一顾,悄声道,“多留意家宅内外,尤其是双杏与夏竹的一举一动。”
“啊?”香瓜一愣,“要俺盯着双杏姐和夏竹姐?俺听常妈说,咱身边可能有奸细……你该不是怀疑她们俩儿吧?”
冯慎不置可否,“无须多问,只管按我所说的去做。”
香瓜秀眉一蹙,“可俺还是觉得冯大哥你多心了,双杏姐与夏竹姐对俺很好,绝对不像坏人!”
“低声些!”冯慎虎脸喝道,“人心隔肚皮,小心点总没错的!”
“哦,”香瓜一吐舌头,拍了拍袖间机栝。“冯大哥你放心就好,俺能分出远近来。要她们真是奸细,俺这甩手弩也不是吃素的!”
翌日清晨,冯慎便跨上高头大马,轻装奔往东直门。待赶到那里时,鲁班头已早早地候在城楼之下。
冯慎勒住丝缰,抱拳打拱道:“姗姗来迟,让班头久候了。”
“我也是刚到。”鲁班头脑袋一偏,瞥见了冯慎胯下坐骑,眼睛顿时大亮。“嗬!蹄宽腿健、膘肥毛亮,好一匹骏马哪!”
那马似通人语,听得这番称道,昂头就是一声清越的嘶鸣。冯慎赶忙抚了抚马鬃,冲鲁班头笑道:“班头好眼力,这匹三河马堪称是良驹神骏,奈何性子烈了些。”
“不赖!真是不赖!”鲁班头赞不绝口,“想不到冯巡检还养着这种宝马!”
“这哪里是我的,”冯慎哂然道,“此马名唤‘逾云’,为肃王爷的爱马,是他妹丈喀喇沁王所赠。昨日肃王得知我要去平谷查案,特意调来借我骑乘。”
鲁班头叹道:“让这逾云一比,我这匹黄骠都要不得了。一会儿上了官道,你可别让它撒猛了蹄子,窜得太急,我怕是追不上。”
冯慎道:“班头放心,我有分寸。”
“那成,咱这便走吧!”鲁班头催动黄骠,当先出了城关。
逾云扬了个欢蹄,奋然腾跃追出。
二骑疾奔齐驱,踏起滚滚烟尘,一路向东,破风而驰。
那平谷县距京师近两百里地。奔跑的时间一久,逾云尚还在疾驰不倦,可黄骠却汗出如浆、落了疲态。冯慎见状,也只得停马稍歇。
一路上歇歇行行,沿途俱不细表。约过了三个时辰,这才踏进了平谷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