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致客户的信(第2/3页)

“你那时候在意头儿来吗?”

“有什么好在意的?”

“特工是你发展的,你应该不愿意看到卡尔和你同事见面吧。”

“头儿不能算是我的同事,他是部门领导。卡尔知道领导要见他,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见面的时候,你们三人一直都在一起吗?”

“是的。哦,也不是一直。我当中离开过一刻钟,最多一刻钟,让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那是头儿要求的,他说要和卡尔单独谈几分钟。具体原因我不知道。我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公寓。我忘了当时是用了什么借口。哦,对了,我说家里威士忌喝光了。我离开后还专门到德·扬那里拿了一瓶酒回去。”

“你出去以后,他们谈些什么,你知道吗?”

“那我怎么会知道?我对他们谈什么也不感兴趣。”

“后来卡尔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没有问过他。卡尔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个放肆的浑蛋,总是装出一副高我一头的架势。我也不喜欢他嘲笑头儿的方式,尽管头儿也确实有让人嘲笑的地方,不过我总觉得那是很荒唐的事情。事实上,我们也确实一起在背后笑过头儿。我不会去挫伤卡尔的虚荣心,那次会面确实像是给卡尔打了一针兴奋剂。”

“卡尔那时候很压抑吗?”

“不,根本没有。那时候他已经被惯坏了,我们付给他的钱太多,太重视他,也太信任他了。对此我有责任,伦敦方面也有责任。如果我们没有那样宠着他,他也不会把组织情况告诉那个混账女人。”

“那个叫艾尔维拉的女人?”

“是的。”他们一言不发地走了一段,直到费德勒像是从梦中醒来,接着问道,“我开始喜欢你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让我想不通。我有一点想不通—这是在我见到你之后才有的困惑。”

“什么问题想不通?”

“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要叛变。”利玛斯刚要开口说话,费德勒笑着说:“我这样说恐怕太直截了当了吧。”

他们在山中散了一周的步。晚上回到住处后,吃些糟糕的饭菜,用差劲的白葡萄酒把食物冲到肚里。然后坐在火炉边,没完没了地谈论那些所谓的细节问题。生火是费德勒的主意,现在应该不是生火的季节。可有一天利玛斯听到他让守卫弄些木材来。一个白天都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后,晚上坐在火炉边,利玛斯不禁滔滔不绝地谈起他的特工生涯来。利玛斯知道他说的话都被录音了,可他不在乎。

一天一天地这样过去,利玛斯明显感觉到对方变得越来越焦虑。有次他们开车出去兜风,那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他们在一个信箱前停了下来。费德勒没有拿走车钥匙,让利玛斯坐在车里,自己去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他回来的时候,利玛斯问他:

“你为什么不在住处打电话?”费德勒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必须小心一些,”他回答说,“包括你,你也要当心。”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你存到哥本哈根的那些钱—我们曾写信去查,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

费德勒什么都不说了,一言不发地把车往山里开。最后停下的地方是两条大峡谷的交汇处,四周长着高高的松树。陡峭山坡上浓密树林渐渐掩入暮色之中,后来只能看到昏暗中树木的灰色剪影。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费德勒说,“你都不用担心。问题会解决的,你明白吗?”他口气沉重,用他那修长的手拉着利玛斯的手臂。“你要稍微注意一点保护自己,不过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很久,你明白了吗?”他又问了一次。

“不明白。你既然不肯明说,我只有见机行事了。你也不用太为我担心,费德勒。”他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可费德勒仍然抓着他的手臂。利玛斯很讨厌别人接触自己的身体。

“你了解蒙特吗?”费德勒问,“你了解他吗?”

“我们谈论过蒙特那个人。”

“是的。”费德勒重复道,“我们谈论过他。他是那种先开枪再讯问的人,那是他的处置方式。在我们这个行当里,讯问应该比开枪杀人更重要,有这个奇怪的行规。”利玛斯知道费德勒的意思。“当然,如果害怕讯问结果对自己不利,杀人灭口就不显得奇怪了。”费德勒紧接着说道。

利玛斯等待着。过了一会儿,费德勒说:

“他从不进行讯问工作,总是让我做这种事情。他过去常常这样对我说:‘你去审讯他们,这个你最拿手。我负责把人抓来,你让他们坦白交代。’他常说从事反间谍工作就像是油漆匠—需要有个人拿着榔头站在后面监工,不然就会忘乎所以。‘我就是那个拿榔头的。’他以前常这样对我说。本来这仅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玩笑,可后来还当真了。他开始杀人了,在获得对象的交代之前就杀了他们。就像你说的那样,他在不同的地方进行暗杀。我曾经问过他,求过他:‘为什么不逮捕他们?为什么不把他们交给我审讯一两个月?把他们都杀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他只是对我摇摇头,说必须把邪恶扼杀在萌芽中。他说这话的时候,给我一种他早有防备我询问的感觉。他是个优秀的特工,非常优秀。他在我们的工作中创造了不少的奇迹,这你也了解。他对他的做法还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论。有一天深夜,我和他交谈,他喝着咖啡,也只喝咖啡。他说德国人性格内向,成不了优秀的间谍,却在反间谍方面很擅长。他说从事反间谍的人员个个都像狼,啃着没肉的骨头的狼。所以要把他们啃着的骨头抢走,逼他们再去追逐新的猎物。我明白这些道理,也了解他的想法。可他也做得太过分了。他为什么要杀死维莱克?为什么不把那人留给我审讯?维莱克是个很好的猎物,可我们从他身上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得到。那么,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为什么?利玛斯,为什么?”他握着利玛斯手臂的手抓得更紧了。在非常幽暗的汽车里,利玛斯却清晰地感受到费德勒异常强烈的情绪。

“我想了很长很长时间。自从维莱克被杀以后,我一直在寻求发现杀他的原因。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这样做很不好,我告诉自己说,我是在嫉妒我上司的成就;还告诉自己说,我这是疑神疑鬼,做特工的也确实容易变得多疑。可是我很难说服自己,利玛斯,我一定要找到事情的真相。我再把以前的一些事情进行综合考虑。结论是:他是出于害怕,害怕被抓的人说出什么来!”

“你在说什么?你昏头了吧。”利玛斯说,语气中有些难以掩饰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