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5/7页)

奈德首先发现了这个主意设想不周全的地方。因为那些“长程炮手”都是成双成对地一起工作。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克格勃为了方便控制,把彼此水火不兼容的两个人故意凑成一对,让这两人经常向上级报告对方的行踪。但是就在奈德询问是否可以阅读行动档案的时候,他反而遭到他自己所珍视的安全法规的拒绝。

但是兰利这个最新的指挥总部到底还是说话了,而奈德又再一次尝到对这个组织无法左右的滋味。从现在开始在莫斯科录下的谈话录音,都要掺入任意乱码,然后再以一千倍于平常所听到的录音带速度,以数字脉冲波传送过来。不过,兰利的那些魔术师们保证,当这些脉冲波被接收站接收,自行恢复原来的声音之后,你是绝对不可能想到它在传送的过程中经过这么繁复的手续。

“等待”这个词是用特别高亢的声调讲出来的。间谍的工作,就是要等待。不过,“声音”这个词替代它了。间谍的工作,就是要听。

奈德和薛里顿戴上了耳机。克莱福和我在他们背后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同时戴上了耳机。

卡佳若有所思地坐在床上。她看着电话,希望它不要再响了。

在我们都不报自己姓名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报出你的姓名?她在心里问他。

你为什么要报出我的名字?

是卡佳吗?你好吗?我是伊格。我只是告诉你我还没有从他那儿收到任何消息。

那么,既然没有事倩,你又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

老时间,老地点,好吗?没问题。就像以往一样。

在我告诉你我会在约定时间到医院去以后,你为什么一再重复没有必要重复的事情呢?

到那个时候,他就会知道自己的情况如何,他会知道他能搭哪班飞机,以及大大小小的一切事项。然后,你就可以不必再忧虑,好不好?你那位出版商如何?他现身的时候是否一切无恙?

“伊格,我不知道你讲的出版商是哪一位。”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再问更多的时候,她挂断电话了。

我实在是没心肝,她告诉自己。一个人生病的时候,他的朋友聚在一起是很平常的事。在这个时候,如果他们从平常对你不太讲话的泛泛之交,晋升到自命为老友,对你关怀有加,那也只表示他们对你的一种诚意而已,这其中是不会有什么坏心眼的,即使六个月以前叶可夫才说过伊格是无可救药的——“伊格做事的方式,我实在是不屑一顾。”有一次,他在街上遇到了伊格,他就对她这么讲,“伊格实在太喜欢问问题了。”

但是,现在伊格扮演着叶可夫最亲近的朋友,并且奋不顾身地为他承担起最危险的工作。他所做的,是无代价的。“如果你有信要交给叶可夫,你只要给我就可以了。我已经建立起一条通往那个疗养院的良好管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那儿一次。”在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这么告诉了她。

“疗养院?”她惊讶得大声叫了出来,“那么,他现在人在何处?那个疗养院又在何方?”

此语一出,伊格的表情就像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样,因为他皱着眉头,看起来很不舒服地辩白说:这是国家机密!属于我们的而且是国家的机密!而我们竟藐视这个国家机密!

我对他不公平,她心中想着。我现在变得疑神疑鬼的。我怀疑伊格,甚至也怀疑巴雷。

巴雷,她又皱眉头了。他没有资格批评叶可夫所表露的爱意。他以为他是什么人,这个纠缠不休又爱冷嘲热讽的西方人?才这么一点点时间,他就认为可以在马特维和我的孩子面前扮演上帝了吗?

我再也不会相信一个没有受过严格教养的人了,她严厉地警戒着自己。

我可以爱一个宗教狂,我也可以爱一个异教徒,但我就是不能爱一个英国人。

她把那台小收音机打了开来,转到短波的波段。此时,她已戴上了耳机以免吵到那对双胞眙。但是,当她收听到一些来自各国不同的宣传广播时——这儿是美国之音,这儿是德国之声,这儿是自由之声,以色列之声,还有上帝才知道的什么之声,每一个声音都是这么的亲切,这么的超然,这么的让她神往——一阵怒火攻心且夹杂着惶恐淹没了她。我是俄国人!她几乎要回敬他们了。即使现在我活在悲剧的阴影下,我还是会梦想一个世界,一个比你们的世界还好的世界!

但是,这是个什么样的悲剧呢?

电话响了。她抓住了话筒,但却是纳沙扬打来的。他这几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打电话来是要和她查对一下明天的计划。

“噢!我想私底下问你一下,你是否真希望明天到‘十月’的摊位去,如果你要去的话,我们就得起个早。如果你必须要送你的孩子去学校或是什么的,我可以通知叶里沙夫叶塔·亚别克塞叶夫娜先去代替你。这么做并不麻烦,只是你必须及早告诉我。”

“你太好心了!纳沙场。但是上个星期,我几乎整个星期都在忙着书展的事,所以我自然希望能去参加明早的开幕典礼。马特维会送孩子们去学校的。”

我们之间的对白就像是舞台上的演员们对话。到底我们的心里是想谁在偷听我们的谈话,所以我们需要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说话?如果我对一个英国人说话的时候都能像是对我的爱人一样,为什么我不能用一种正常的方式对一位亚美尼亚人,又同时是我的同事讲话呢?

他打电话来了,她立刻就知道自己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他的电话,因为笑容已经在她的脸上了。他不像伊格,他没有提到他的名字或是她的。

“和我一起私奔吧!”他说。

“今晚?”

“马都上了鞍,三天的食物也都准备好了。”

“但你是否清醒到可以私奔的地步呢?”

“你一定很惊讶,我可是清醒得很呢!”停了一下,“这并不是为了要考验什么,但实在是无事可做。我一定是老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的确很清醒,而且很亲近。

“但是,那个书展又怎么办呢?你是不是预备弃它于不顾,就像上次有声图书展一样?”

“去他的什么鬼书展。我们如果要私奔,就得趁书展之前,否则我们永远也别想私奔。一等到书展结束,我们就会累得走不动了。近来如何?”

“噢,我对你实在是火极了。我的家人都被你给惯坏了。现在他们问的,只是你什么时候会再来,带着烟草和蜡笔来。”

停顿了一下。他开玩笑的时候,通常是不会这么周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