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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几座殿堂之后,巴雷又带领他们在凯旋街上游览。这是旧日的御用马道,也许有一英里长,不过大概也只有天知道有多宽,后来则用来纪念其人民对全人类的伟大贡献。他对着身边的两位同伴说:没有一个受人民爱戴的政权有这么暴虐的形象!也没有任何一个革命如此完整地又把一切所曾彻底毁灭的人、事和物捧上了天。说到这儿,他不得不对着那个他所憎恶、轻视的扩音器发出怒吼。这个扩音器从早到晚尽是把一些自我恭维的话,像洪水一样地倾泻到下方的人潮里。
最后,他们抵达了(其实他们也不得不抵达)那两个展书用的临时帐篷。
“在我的右手边,代表了和平、进步和善意的出版商。”巴雷自顾自地扮演一个奖杯争夺赛的裁判,“在我的左手边则代表了法西斯帝国谎言、色情书刊、毒害真理的出版商。好戏上场了!走吧!”
他们出示了通行证之后,就进去了。
新开幕的展览会中参展的摊位有些错综复杂。波多马克暨布莱尔的摊位虽小,但在整个展览会场上可说是非常出色的一个。兰利为他们做了一个标志,夹在阿斯特洛新闻杂志社和波北克传播公司两家参展摊位粗制滥造的标志之间,显得格外耀眼。这个摊位的内部设计是由兰利的建筑师一手包办的,虽不怎么细致,但格调还称高雅。路过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多看上两眼。展示的书,依照惯例,都是些尚未出版而做成样子的假书。这些假书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这也是情报人员一向惯用的仿冒伎俩。会场中惟一香醇可口的咖啡非本摊位莫属,它正在后方一个小角落里的精巧咖啡机里煮着呢!身为兰利一员的玛丽·罗亲自端咖啡给客人。对于合意的客人,他们甚至还提供一杯被列于禁止饮用的威士忌来帮助他们度过这禁酒的一天。那酒真是在禁止之列的,是被大会禁止的。禁止的理由是:即使要文化重建,也只有清醒的人才配。
玛丽·罗有一副像女学生一样的清纯笑容,穿着一件苏格兰呢做的裙子。煮咖啡的手艺,即使拿麦迪逊街的师傅来跟她比,也差不到哪里去。没有人会把她和兰利联想到一块儿。
即使讲话斯文的维克娄,在这几天中也被塑造成一个眼捷手快的年轻出版商。
至于老实的亨西格呢?他现在扮演的是美国出版界典型的海盗。他对于以前的种种所为是从不讳言的:卖输油管给中东,卖人权给阿富汗,卖红豆给泰国那些种鸦片的山区部落,这些东西亨西格全卖过,只要是为了兰利的需要,他是无所不卖的。但是出版才是他真正心之所系的行业,而如今的他就在这里证明了这一点。
而巴雷似乎也对这个计划变得如痴如狂。他把自己完全投入其中,好像是经过了许久的失落之后,如今又找回了他真实的自己。他和别人握着手,接受竞争对手和同事们的道贺,一直到十一点钟左右,才承认自己已经累了,并且建议维克娄和他一道参观一下会场,慰劳一下大家。
他们就这样出发了,巴雷在他的臂弯里塞了一大堆白色信封。他沿着参观者和参展者众多的走道走过去,一边喊着,一边到处向人道贺。碰到了他认为有需要的时候,就把手中的白色信封塞给人家。
“哈!那不是巴雷·布莱尔吗?”一个他熟悉的声音从一个展示各种语言圣经的摊位中传了出来,“你还记得我吗?在你还是无名小卒的时候,我是左边算起来第三个穿貂皮吊带的那个人。”
“斯派基!他们又让你进来了。”巴雷高兴地说着,塞了一个信封给他。
“我并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不让我出去。这位年轻人是你的什么人?”
巴雷为他介绍了一副青年才俊模样的维克娄。斯派基·摩根用他那被尼古丁熏黄了的手,装模作样地像个神父般地为他祈福。
他们又向前推进,到只隔数码之遥的丹·齐柏林的摊位去看看。丹没有说话。他靠在柜台上,像掘墓人一样地喃喃自语。
“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嗯,巴雷?我们在此是开路先锋呢,还是该死的米特福姐妹20?有些前几年不准卖的书,今年都已经出版了,有些前几年还被禁止写作的人,今年又都从监牢里给放了出来,还不少呢。我今早就在自己的摊位上,看到了几个狗娘养的从书架上把一些书全都抽了出来。我问他们:‘我能不能问你们几个私人问题?你他妈的拿我的书干吗?’‘这是命令。’他说。他没收了六本书。安姆布利塞德的《歌和字的黑色良知》。那是命令,他们是奉命行事!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巴雷?他们又是什么身份?他们说要重建,我请问你,如果事先不搞一个架构出来,他们要如何个重建法?你在一个死人身上能够重建些什么名堂出来?”
他们到了陆普书店所设的摊位时,被引进了他们的咖啡室。在咖啡室里,我们这位新封爵的会长,也就是彼得·欧利方爵士,为了招待俄国人,还特地保留了一张桌子。一张用两种语言手写的布告,证实了他的胜利。英苏两国的旗帜警告那些怀疑者不要接近。欧利方爵士身边是翻译人员和大官,正在详述他向苏联大量购书之后带来的好处。
“这是伯爵呀!”巴雷故作吃惊地说着,递给他一个信封,“你头上的冠冕在哪儿?”
那个伟大的人几乎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仍继续谈他的事情。
以色列的摊位旁,有武装的警卫在驻守着。排队的人井然有序,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穿着牛仔裤、球鞋的家伙全都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利夫·阿布拉摩维兹是一位满头白发,高得吓人的人。他以前是爱尔兰警卫队的一员。
“列夫。以色列人还好吗?”
“或许我们正要赢了,也许最初就是个快乐的结局。”列夫边说边把巴雷的信封塞到口袋里。
离开了以色列摊位,巴雷在前面慢慢地带头跑着。他们穿梭在人群中,最后跑到了和平、进步和善意的帐篷,在这里可能不再有人怀疑会有巨大的历史变动发生,或是有谁还会兴风作浪。
每一面旗帜及墙上的每一个空白处都呐喊着新的口号。在每一个加盟共和国的摊位上都摆有那位先知不再新颖的思想作品,还有他那有胎记的头转到一侧、下巴扬起的照片,并列在他的导师——列宁(黑白照片)旁边一起发扬光大。到了全苏版权协会的摊位,巴雷和维克娄各和几个人握了握手,巴雷收了他们散发的一堆信封,虽然盛装在亮晶晶的封套内,分别翻成了英、法、西、德等语言,但他们对这位领袖的演说辞还是没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