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馆”之一(第6/7页)
“啊——记得。”江南对此也一直迷惑不解。瓜生微微皱着眉头说:“那少年当时问:‘姐姐在哪儿?’他所说的姐姐就是指永远吧?他姐姐老早已死去,可是照他说话的口气,仿佛姐姐还或者似的,而伊波女士似乎也附和着他的说法。”
“从当时小早川先生的表现看,他可能多少了解一些有关情况。”
小早川回到大厅,是在室内钟表纷纷敲完十一点钟之后。当时小梢应瓜生的要求,又去沏了一杯红茶,一直默不做声地擦拭照相机的内海,不知从哪儿弄出一瓶威士忌,正要开盖的时候,小早川张开大嘴巴,打着呵欠,从北门走了进来。
“哎哟,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带进来了!”他发现酒瓶后说道。内海有点尴尬,摸着胡须说:“放在器材袋里。这——”
“好滑头呀!规定不准带‘不洁之物’的嘛!”
“是。”
“算了。只要不被光明寺女士发现,少喝点没关系。”
“太好啦!小早川先生也喝点吗?”
“当然啰!”小早川哈哈大笑起来,说,“老实说,在食品箱里还藏着三瓶呢!还有易拉罐啤酒咧!”
嗜酒如命的男人们,气味相投。他们掺完水后便喝起来。不用说,江南也被拉了进去。这时,江南向小早川询问了他刚才和瓜生议论的问题。
“噢,那个少年啊。”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就把酒一饮而尽,接着说道,“那孩子好像这儿有点问题!”
“您说这儿?”江南吃惊地反问道,“是神经有毛病吗?”
“嗯,是这么回事!”喝得满脸通红的小早川点着头说,“你们没有看出来?”
“嗯。不过听您这么一说,他的眼神确实好像不是看着现实世界。那么,请问他当时喊‘姐姐’是怎么回事呢?”
“听说他总是认为死去的姐姐至今还活着,他对此一直深信不疑。”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胎里带来的?”
“详细情况,我也不太了解,好像不是弱智之类。听说他原是古峨伦典的堂弟的儿子,生下后不久,父母双亡,后来由古峨家收养。”“这么说是养子啦?”
“好像似的。问题还得回到十年前去。他姐姐永远死后第二年,古峨伦典也死了。好像从那时开始,他的精神变得不正常起来了。”“还听说他家曾连续死过数人,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那是这样——”“喂,喂,别再谈这些问题啦!”内海半路插了进来。他“啊!”的一声打了个大呵欠,又倒了杯掺水酒,说道:“大家马上就得各自回屋睡觉,如此毫无顾忌地谈论这些问题,幽灵会找上门的呀!”虽然酒精已开始起作用,但他的面孔仍然现出胆怯的样子。小早川面带苦笑,说道:“说得对!有没有什么助酒兴的话题呀?”
“对呀!这才好哪!”内海啜了一小口酒说道,“要不,咱们在这儿拍一张照片,留作纪念吧!”
除单眼相机外,他还带来一架全自动小照相机。他说着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小照相机进行了拍照。另一方面——“你们知道这样一个故事吗?”
在桌对面的坐位上,瓜生和两个低年级学生滔滔不绝地在说什么。
“钟盘上有个很怪的罗马数字。这是因为什么呢?”
“是指‘IIII’字吧?”渡边说。
旁边的小梢不知其故,问道:“四又怎么啦,有什么怪的?”“那是个错字!”渡边说着,指了指桌面下的钟盘说,“瞧,这也一样,平常的罗马数字是不这样写的!”
“噢,真的。”江南听到他们议论,也注意观看玻璃板下的钟盘。四点钟的位置上标着“IIII”。罗马字的四,一般写“IV”。这一点,他先前就已发现,但没当作问题提出来。因为他很自然地认为钟盘上为读起来方便才写成“IIII”的。渡边也是这种看法,他用手捏着自己那肿车牟本保问说:“不是这么回事吗?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意思?”
“一种说法是——我先用这么个附加语。”瓜生笑眯眯地开始了解释,“十四实际中叶,法国有个叫夏洛尔五世的国王,他让人在巴黎宫殿的高塔上安装钟表。当时正值欧洲各地兴起安装钟塔的初期阶段。那只钟盘上最初使用的是正确的罗马数字‘IV’,可是国王看到了这个字,大为光火。”“为什么呢?”“你想,罗马数字的‘IV’是以‘V’上减掉个‘I’字的意思吧。所以国王发脾气说,怎么能从五世的五上减下一个一来呢!于是硬把‘IV’字改成了‘IIII’字。”桌子对面的几个人,接着这个故事开始大谈有关钟表的各种知识来了。看来瓜生这个青年不仅在超自然现象方面,在其他各领域也具有很丰富的知识。江南心想好像在哪儿见过和他性格作风极为相像的人。他略经思考,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在大学时代,参加推理现象研究会的同学中,有这么一个男同学来的……随着醉意渐浓,他的思绪离开了现实,一股劲儿地飘向遥远的过去。接着在朦胧之中,他又记起发生在三年前的那桩从不愿提起的事件,这段回忆如同黑云笼罩在心头。他不觉浑身一阵颤栗。当所有钟一起敲响午夜零点的时候,他们离开大厅,回到各自的“寝室”。
睡眠被惊扰的直接原因是墙壁上的钟于凌晨三点,当当当地响起来。他在一片漆黑中睁开眼睛,一瞬间由于无边的黑暗而不知所措朦胧的意识捕捉到响声的余韵,于是他记起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时计宅院“旧馆”中的一间资料室,房门上标着“VIII”号。江南孝明拨开盖在身上的毛毯,懒洋洋地抬起上半身。下腹部憋着一股相当强烈的尿意。
这也是他醒来的原因之一。
他站起身,用手摸着墙壁,费了好大工夫才找到电灯开关。可能是睡前饮酒的关系,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脑子里好像罩了一层浓重的云雾。
室内亮起灯光,他擦拭着模糊不清的眼睛,瞧了一下整个房间。这是个正方形的屋子。房门上镶嵌着一块椭圆形的暗玻璃,四面墙壁装饰着漂亮的伊斯兰风格的瓷砖马赛克。室内没有窗户。靠里边的墙根立着高大的书架,架上摆满文献资料,余下的空间排列着数行带玻璃门的陈列柜,也有直接固定在墙面上的挂柜,这是专为挂钟设计的。在左右两面墙壁的空余部分,设计了别致有趣的图案。使用不同颜色的马赛克组成了几个直径一公尺左右的钟盘。各个钟盘上一律安装着一根时针。但是钟盘内部似乎没有驱动装置。或许纯粹是一种装饰。
这么说来,好像门厅和走廊的墙壁上,也有好多处装饰了瓷砖马赛克钟盘。室内走动的钟表只有一个,挂在门旁的墙上,刚才敲响的就是它。而收藏在陈列柜中的钟表,没有一只是转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