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旧馆”之五(第2/7页)

那么,河原崎烦躁不安的原因何在呢?虽然想极力回想,脑子却转不过来。

大脑本身无法进行顺利的思考,就像生锈的齿轮无法进行正常运转一样。

对,就是这样——他若有所悟。最主要的原因恐怕就在于此。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停滞感,一种思维能力的丧失感。好像自己的肉体正在不断被某种东西吸去力量一般。这种感觉虽然是循序渐进的,但愈来愈加重的、纠缠不休的睡魔,使自己的无力感更加剧。而且在这种紧急事态下,自己竟整天感到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他对自己的情况也觉得烦躁不安。

谁都知道,独自睡在这座暗藏杀人犯徘徊的时计馆里是极其危险的。但尽管心里清楚,却无法消除睡意,他感到自己处境十分危险,如果强行抗争,就会出现身体彻底崩溃的可能……

……奇怪啊!

这是怎么回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河原崎心头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疑惑感。不仅如此,他还被无可奈何地拖进早已编织号了的睡梦之中。

在青白色烟雾笼罩的半意识之中,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具有十年交情的朋友的面孔。

瓜生民佐男。对!他的确有些反常。当河原崎在“钟摆轩”的大壁橱里发现写有“你们杀了人”的字条之后,他就觉得瓜生的样子十分奇怪。以前他那种冷静对待眼前危机的态度已荡然无存,一下表现瓜生特有的惊惶失措的狼狈相。那个……

这是为什么呢?那小子!

这也许是河原崎烦躁不安的另一个原因。

“也许元凶是我。”河原崎回忆起瓜生说这话时那种冥思苦想的表情和痛苦不堪的声音。

“或许一切都是因为我造成的。”

十年前的夏天——

瓜生说,是他们在森林里挖的陷坑。难道这就是无形中造成永远姑娘死亡的原因?那个“你们杀了人”的检举条就是指的这个吗?河原崎心里这样想着,但又觉得不大对劲。

挖陷坑的事情自己脑子里没有印象。我没有挖过。

那年夏天,确实与一位美丽的女孩子在森林里相遇过。虽然记不清楚了,但心中还能描绘出当时的情景。但是——

当时,我们几个人仅仅是把那个孩子送到家里。早纪子似乎也这样说过。至于虐待、推进陷坑之类的事全然没有印象。

河原崎一边轻轻摇头,一边设法使自己壁面一下子陷入梦幻的深渊。他终于又开动了思维迟钝的脑筋。

如果……

他作进一步的假设。

如果瓜生讲的事确实存在的话,情况会怎样呢?十年前的夏天,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个人在森林里挖个陷坑。永远就是掉进那个陷坑而死亡的。正因为如此,现在我们才被人当作报仇的目标……

他依然觉得瓜生民佐男的作法可疑。

无论谁是罪犯,如果这是其犯罪的动机的话,早纪子暂且不管,但也完全没有必要杀害渡边。他与十年前的夏天发生的事情毫不相干。罪犯应杀的人不是他——不是渡边……

河原崎停止了思考。后来他就栽进了一个漆黑的沉睡深渊。

……等到挂在房门上方墙壁上的钟敲过正午之后,河原崎的意识才开始慢慢苏醒。后来,过了好久,由于身体突然受到猛烈的冲撞,他才从沉睡中彻底醒来。

原来他左边的头部被打了一下。正靠在门上、低着头打盹的河原崎,“哎哟”一声就倒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耳膜里发出强烈的轰鸣,如同敲击铜钹一般,同时又听到了雨打房顶的微弱声响。他一下躺在地板上,用右手一摸脑袋,顿时感到头发滑溜溜的。

这是——血。这是……

剧烈的疼痛贯穿神经。当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手掌上沾满鲜血时,“哎呀”大叫了一声。河原崎这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既然是靠在里面的门上,按理不会遭到突然袭击。

这是怎么回事呢?河原崎忍着头部的疼痛,翻身坐了起来,他背靠在墙壁上,支撑起一条腿,抬头看到了那个手持沉重圆筒形座钟而立的袭击者。

他与自己一样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严严实实地蒙着头巾。下面是一张青白色的脸,十分阴森可怕。眼睛呈半月形,裂着大嘴冷笑……原来,他戴着一副假面具。

也许是由于最初的突然一击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对方似乎显得惊惶失措。

看到河原崎站起身来,吓得连连后退。

至于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眼下已来不及多加考虑了。

“你是谁?”河原崎愤怒地喊着,开始反击。

值得庆幸的是他头上的伤势并不严重。这不知是得益于对方的失手,还是得益于自己打盹时身体的晃动。河原崎低下头,使劲朝对方的腹部撞去。袭击者想用手中的座钟再次行凶,但动作比河原崎稍微慢了一步。钟从袭击者扬起的手中落下。钟盘上的玻璃摔得粉碎,指针飞了出去。两人扭在一起摔倒在地板上。

河原崎拼命地压住了手脚吧嗒吧嗒乱动的袭击者。他骑在袭击者的胸上,用沾满血污的右手伸向对方的咽喉。对方痛苦不堪地喘着气。他真想这样一下子勒死他。

河原崎右手扼住对方的咽喉,左手去摘对方戴的假面具。

“你这个杀人犯!”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去摘。袭击者的面孔顿时暴露无遗。

“啊,是你!”河原崎吃惊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

就在这是,河原崎脑袋猛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与刚才的伤痛完全不同。他那疑惑不解的质问竟然变成了一声惨叫。扼住咽喉的手渐渐失去力量。

对方从他的身下挣脱出来。此时,房间上方的挂钟敲响了下午一点钟。

河原崎用手摸摸脑袋,明白了疼痛的真正原因。有一个小刀一样的东西深深地扎了进去。拔出来后才知道那是什么。原来他被扎进了一根黑色的扁平钢棍儿——刚才掉在地板上的钟表指针。拔出指针的伤口鲜血直流。全身很快失去力量,人也渐渐失去知觉。

河原崎双手握住沾满鲜血的指针,站起身来。

“为什么要杀我?……”他想使出最后的力量再质问一次。然而,终未能发出声音,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颓然倒下。

凶手重新戴好假面具,一边调整紊乱的呼吸,一边冷眼地看着这第四个牺牲者。他慢慢地叹了一口气,把视线转向门房旁边的挂钟。

银色的钟摆还在均匀地摇晃,上面有两个忠实报时的黑色指针——指针指示的时间是一点十分。

凶手摘下墙壁上的挂钟,用力朝趴在地上的河原崎头部扔去。鲜血四溅,挂钟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