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白相片(第2/4页)

我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杜科长,那张树海是用什么方法逃出防守严密的深牢大狱的?另外,你说脱逃的只是张树海一人,可是显然此后他都是同李光明狼狈为奸的,那么李光明的身份又是什么?”杜少谦道:“邱明,难道你忘记了?张树海是‘暗花’组织的一员,深牢大狱虽然防守严密,但又怎么抵得住炸药的威力?张树海正是基于此才成功地逃出生天的。而且我敢断定,提供给他炸药的帮手不是别人,正是李光明!因为分发给系统内部的调查笔录我曾经仔细阅读过,其中提到,案发之后监狱之中曾有一名更夫神秘失踪了,这名更夫负责监狱日常的琐事工作,诸如为犯人送饭等事情,他完全可以接触到身为死刑犯的张树海。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张树海和李光明会一前一后抵达魁岭!我想必然是有什么事情牵绊了李光明,让他没有同张树海一并逃走;或者李光明自知此事关系重大,害怕一旦越狱失败牵连自己,从而留了个心眼儿静观事态,等到张树海果真逃走了,他这才尾随其后,直到他们会合于魁岭。”我有些疑虑重重:“杜科长,可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诱发李光明犯险去协助一个死刑犯越狱?难道李光明也是国民党潜伏下来的特务不成?除此之外,我真的想象不出来,一个身家清白的人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来!”

杜少谦笑道:“李光明绝不会是潜伏特务,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而且有一点你忽略了,李光明曾经是木帮中人,这一点你我可都是清清楚楚的,不是在木帮里生活的人,又怎么可能在鸭绿江的惊涛骇浪里游刃有余?潜伏特务可没心气在木帮这种行当里混日子。但恰恰又是这一点,让我弄懂了李光明这么干的最终目的。”我更加疑惑:“杜科长,李光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杜少谦一字一句:“江心岛。江心岛谷底的沙船。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更夫为此铤而走险,为之疯狂!”“是了!”杜少谦话音将落,我便兴奋地站起身来,“杜科长,你这么说我就全然明白过来啦!一定是李光明在给张树海送饭的期间,张树海利用谷底沙船之事做诱饵,然后才让李光明甘心就范为之卖命!所有的事情如此推断就全都联系起来了,张树海逃往魁岭也是他事先就计划好的,而他与李光明此后替换身份,拉拢陈光赌博,显然都是为了那艘沙船。再往下细想,就是张树海之所以拉拢李光明,也并非是想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李光明曾经是木帮中人,而张树海深知只有木帮中人才可以帮他成功登上江心岛。张树海这是一石二鸟,把所有的事情都想透了,既可以让他逃走,又可以完成他想完成的事。如此这般,就是说张树海在没去魁岭之前,就已经知道江心岛沙船这桩事!”

杜少谦听罢示意我坐下身来,他继续说道:“邱明,事已至此,让我们再行罗列一下视线之中的这些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待会儿将是我们确定另外一条重要线索的关键时刻。”我看着杜少谦微微上扬的嘴角,体味着他话中猜不透的深意,缓缓说道:“在这些人当中,业已身亡的有:暗花成员张树海、木帮中人李光明、曾是照相师傅的徐海生、江心岛上的无脸通信兵,当然,还有被割掉头颅的吴先生。至于其余的,那就剩下当年干过剃头匠的胡建设、跃进旅馆的杂工陈婆、军营哨所里的陈连长以及自始至终藏在暗处的神秘人獠牙剃刀。而咱们目前无法确定身份的,就只有吴先生和獠牙剃刀二人。”杜少谦一边点头一边站起身来,他先是望了望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接着,陡然转过身来,目光再次放在了桌角上那顶八角解放帽上,然后我听到他说:“邱明,现在让咱们看看它都会告诉咱们什么吧。撕开它,那顶帽子!”我有些吃惊,盯着杜少谦愣了愣,直到他如炬的目光投入了我的双眼之后,我这才确信他并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于是我伸出迟疑的双手将八角解放帽拿起,小心翼翼地拆解着帽檐下裸露的线头。而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这顶八角解放帽曾被打开过,因为缝制的线有着明显的痕迹,宽大又显得笨拙。与此同时,我的手指隐约感觉到帽子内里有块巴掌大的坚硬东西——它会是什么?难道,这个东西真的就是杜少谦口中的另外一条线索?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犹豫,继续撕扯着剩余的缝线,那硬物先是露出了一块略带锯齿状的边角,看起来似乎是一张纸片,待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扯了出来,才发现它是一张三寸见方的黑白相片——这张黑白相片是两个人的合影,由于年代久远,相片边缘的锯齿已然被磨得翘了边角;但即便如此,相片上两人的面容依旧清晰可辨,尤其是女子头顶上那朵绽放的花朵和两颊浓重的腮色,无可否认,它们都是红色的。显然在那个年月,只有结婚这类的场合才会打扮得如此隆重。只是,待仔细观瞧相片上另一位男人的模样时,我不禁冷汗迭出,语气顿时也变得结巴起来,忙支吾道:“杜科长……这,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杜少谦接过相片不住地端详,满脸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邱明,我们终于验证了此前的推断!”他用手指狠狠戳着相片上那位年轻且略带文气的面孔,“吴先生……吴先生果真曾在魁岭!他的身份终于被确认了!没想到!真没有想到!徐海生临死之前会给咱们留下一条这么至关重要的线索!”我颤抖着手指又扯过相片:“这么说,吴先生果真是十年之前细菌病伤兵中的一员?那么他前来魁岭就是重归旧地了!可是,徐海生为何要把它留给咱们?你又是如何知晓这张相片在帽子里的?还有,相片之中的这个女人又会是谁呢?”我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直盼望杜少谦能尽数解答以解心中疑惑。

杜少谦见我略显激动,摆手示意我坐下身来。他压低了声音说道:“首先,徐海生能在临终之际把这条线索留给咱们,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就是说,在没有众人厅堂对质之前,他就已经隐隐预感到,自己或许将要结束生命,否则他不会将线索早早地就缝在帽子里头。由此,我们可以判断出,他心中必定是有难言之隐,才使得他无法将秘密直接告诉我们,而是通过这样极端的方法。而我似乎能感觉到,他之所以受制于人,就是因为胡建设所言的那句‘《纺花车》的戏文儿’只要破解了这句话所隐藏的暗示,徐海生之死的真正原因也就迎刃而解了。再者,我之所以推断出这顶八角解放帽有古怪,是因为众人在厅堂对质期间,徐海生不止一次将帽子摘下又戴上,我想他是在引起我的注意。而更为关键的是,咱们在苇塘枯井间的一些细节——徐海生是在摘掉帽子并将帽子扔掉之后才跳入了枯井里,接着才被大哼哼剔成了一堆碎骨抛了上来。试想一下,换作你我其中任何一个人是徐海生,在即将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怎么可能再去在意那些琐碎无比的事情?所以,他扔掉帽子这个细节明显多余,我正是根据这条不合常理的表现才断定,帽子里必定藏有古怪。还有就是你的第三个问题,相片中的那名女子是谁?我的推测是——小文字沟自杀身亡的莲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