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猎捕 15(第3/7页)
豺狼填好了表格,屋里的两个海关检查员合上了箱子,向穿便衣的人点点头。然后那人拿着入境卡,仔细看了下,又和护照比对了一下,然后把护照递还给豺狼。
“谢谢,先生。祝您一路顺风。”
十分钟后,这辆阿尔法就轰隆隆地驶入了芒通的东郊。豺狼在一家咖啡馆里,一边俯瞰着老港口和停泊游艇的内港,一边轻松地吃了顿早餐,然后顺着悬崖边的公路驶往摩纳哥、尼斯和戛纳。
伦敦。托马斯警司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一边搅拌着一杯浓浓的黑咖啡,一边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他对面,那两个被分配去调查凯斯洛普下落的探员正在等待着他的吩咐。他们三人在等另外六个人的到来。这六个人都是政治部的警员。之前的一个小时,托马斯打了一连串电话,把这六个人从他们日常的工作中暂调出来。九点刚过,当他们向各自办公室报到时,得知自己已被编进托马斯的工作小组,于是陆续来到托马斯的办公室。等所有人都到齐之后,托马斯开始向他们简要介绍情况。
“好了,我们在找一个人。我不需要告诉你们为什么我们要找他,你们知道与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抓到他,尽快抓到他。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他此时正在国外。我们很肯定他正在用伪造的护照旅行。”
“这些,”他给他们分发了一套照片,那是凯斯洛普护照申请表格上的半身照放大之后的照片,“是他的相貌。他可能会化装,所以不是必须符合这些照片上的模样。你们要做的,就是去护照处,弄一张最近申请护照的全部人的名单。时间从五十天前开始。如果没查到就再向前查五十天。这可是个苦差事。”
他接着大致讲了一下最通常的造假护照的方法——恰巧就是豺狼用的方法。
“重要的是,”他最后说,“不要只看出生证明,要和死亡证明配在一起核对。从护照处拿到名单后,就把所有的活儿都拿到萨默塞特宫[40]去做,你们自己把名单分一下,然后和死亡证明核对。如果你们发现有哪份申请是由一个死了的人递交的,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现在出发。”
八个人鱼贯而出,托马斯则给护照处打电话,然后是萨默塞特宫的出生、结婚、死亡登记处,以保证他的小组能够得到最充分的配合。
两个小时之后,他借了一把电动剃须刀,把插销插在台灯的插座里,正在刮胡子,那两个警探之中担任组长的那个高级督察打电话回来了。他说,最近一百天里,有八千零四十一份新护照的申请。他解释说,现在是夏天,正逢假日。节假日期间的出游总是比平时更多些。
托马斯挂上了电话,用手帕擤了擤鼻子。
“该死的夏天。”他说道。
这天早上,刚过十一点,豺狼便驾车驶入了戛纳市中心。和往常一样,他想做什么事之前总要找最好的酒店,他开着车逛了几分钟后,把车子拐进了凌霄酒店的前庭。他拿出梳子梳了梳头,迈步来到饭店大堂。
这会儿正值正午时分,客人大多都出去了,大堂里不是很忙。他那身考究的浅色套装和自信的神态,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位英国绅士。当他询问行李员哪里有电话间的时候,也没招来怀疑。盥洗室入口和电话交换台之间隔着一个柜台。豺狼走过去的时候,柜台后面的女人抬起头看着他。
“请给我接巴黎,莫里托五九○一。”他说道。
几分钟之后,她做了个手势,让他去交换台旁边的电话间,看着他把隔音门关上。
“喂,我是豺狼。”
“喂,我是瓦尔米。感谢上帝你来电话了。我们已经找了你两天了。”
任何人这会儿从电话间门上的玻璃格子里看进去,都能看到里面的这个英国人紧绷着脸,对着话筒眉头紧锁。十分钟的谈话,他大部分时间都没说话,一直在听,只有偶尔问起一个简短的问题时,嘴唇才会动几下。不过没人在看他,交换台的接线员正忙着看一本爱情小说呢。她再抬起头来时,这位客人正站在她面前,黑色的墨镜向下看着。她从交换台上的计时器读出电话的费用,收了他的钱。
豺狼在露台上要了一壶咖啡。从这里可以眺望波光粼粼的海面。皮肤呈棕色的泳者在海里嬉戏、尖叫。他深吸了一口烟,陷入沉思。
科瓦尔斯基招供他能想明白;他记得维也纳酒店里的那个波兰大个子。他弄不明白的是,这个保镖站在门外,是怎么知道他的代号的,或者,怎么知道他被雇来是做什么的。也许是法国警察自己琢磨出来的吧。也许是科瓦尔斯基猜到他是做什么的,因为他也是个杀手,不过又笨又蠢。
豺狼估计了一下形势。瓦尔米已经建议他放弃计划回家了。不过他承认,并没得到罗丹的直接授权取消这次行动。已经发生的事情证实了豺狼对于“秘密军组织”保密工作疏漏的疑虑。不过他知道,有些情况他们无法泄露,这些事法国警察不可能知道。那就是他旅行用的是化名,而且有这个名字的合法护照。他还有三套假证件,包括两本外国护照以及与之相配的易容用具。
瓦尔米刚才提到的那个法国警察——勒贝尔探长,他靠什么查下去呢?一个粗略的外貌特征——高个子,亚麻色头发,外国人。八月的法国,像这样的人有成千上万。他们不可能把每个人都抓起来。
他的第二个有利条件是,法国警察要追捕的是一个拿着查尔斯・凯斯洛普护照的人。让他们抓去吧,祝他们好运。他是亚历山大・杜根,有证件的。
从现在起,随着科瓦尔斯基的死去,没人知道他是谁,在哪里,甚至连罗丹和他的同伴都不知道。他终于彻底孤身一人,独来独往了,而这正是他一直希望的方式。
当然,危险增加了。这点毫无疑问。暗杀的意图泄露了,他要攻打的便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问题是,他的刺杀计划是否能够击败安全屏障?他权衡了一下,自信可以做到。
问题仍然存在,必须予以解答。回去还是继续?回去的话,就要和罗丹那伙恶棍就如今在他苏黎世银行账户上那二十五万美元的归属问题发生争执。如果他拒绝归还大部分的款项,他们会毫不迟疑地追踪他,折磨他,让他签字,从账户上支取那笔钱,然后杀掉他。想要逃出他们的手心就要花钱,很多钱,很可能是他所有的钱。
继续,意味着在任务完成之前,危险会越来越多。随着日期的临近,在最后那一刻会骑虎难下。
账单来了,他扫了一眼,心不禁沉了一下。上帝,看看这些人要的价钱!过这样生活的人得很富有,要有美元,美元,更多的美元。他向外望去,宝石般闪烁的大海;年轻姑娘走过沙滩时轻盈的身姿和黝黑的肤色;顺着小十字花坛缓缓爬行,发出咝咝声的卡迪拉克,不断轰鸣着的捷豹——车里司机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一边开车一边瞄着路边;另外一些人则在人行道上向他们挥手,期望着可能搭上车。这就是他渴求已久的生活。自从他把鼻子压在旅行社的玻璃橱窗上,眼睁睁地看着介绍另一种生活,另一种世界的大张宣传画时起,他就这样想了。那是一个远离通勤火车,快餐盒饭的三联单,文件夹和温吞茶水的世界,是一种远离劳苦的生活。在过去的三年里,他差不多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这里一点儿,那里一下。他习惯了精致的衣服、昂贵的饮食、漂亮的公寓、跑车以及优雅的女人。回去,就意味着放弃所有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