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5/5页)
“别告诉我是——”
“好的,我不会告诉你的。”
他白了我一眼,所以我继续往下说。
“是的,阿尔茨海默病[2] 。只是早期症状,我还没有忘记怎么上厕所,或者昨晚吃了什么。医生建议我保持大脑活跃,多做练习,还给了我一些有帮助的书和录像。但是我想起了那个对韦德案感兴趣的记者,之前我去警局的档案室帮他找过一些材料。他把他的调查发现都告诉我了,所以我心想,拿这种事锻炼一下大脑,这主意还是不错的,比记住那些无关痛痒的球赛比分更有意思,也更有意义。我觉得当年是我办砸了这桩案子,因为那时我是个烦人的酒鬼。所以,那之后我就联系你,到这儿来了。”
“查案子这份工作,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会不会惊扰死者,我说话不中听你可别在意。我没想到你是因为这个病来找我的,真的很遗憾——”
“这对我来讲很重要,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就让凶手溜走了呢?可能再过一两年,顶多三年,我就不知道韦德是谁了,甚至连自己当过警察的事也记不得了。我想尽力把我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各种因我而起的糗事儿,我至今还在为其中的大多数付出代价。”
“我觉得你可能对自己太严苛了,”他说着,让服务员又上了一杯咖啡,“我们都有坦途和低谷。我不记得你有什么玩忽职守的时候。我们都敬重你,罗伊,而且认为你是个好人。没错,我们都知道你喜欢喝点儿酒,但是我们周围发生着那么多事情,总要给自己一些保护,不是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现在开始照顾好你自己。”
他停了一会儿,接着问:“他给你提供了什么治疗方法吗?我是说医生。有没有给你吃什么药?”
“吃了一些药。医生说的我都照做了,但是我也不抱太大希望。我一直在网上读阿尔茨海默病的资料,所以我知道这病没得治,只是时间问题。等到我不能自理了,我就找一家养老院。”
“你真的不想在这儿多待一晚上?我们可以多聊一会儿。”
“现在再改签机票就得赔钱了,但是我可能过一段时间会再回来。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做。”
“任何时候来都欢迎,这还用我说吗?但是别再去监狱了。”
“一定。”
***
他开车送我到机场。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不过我们一路上都在聊天,他走回航站楼入口时我目送着他,看他穿过人群,好像一艘在一群小船之间破浪而去的巡洋舰,直到消失在海的那一边。
三小时之后飞机降落在纽瓦克[3] ,我叫了辆出租车回家。路上,司机放着一张克里登斯清水复兴合唱团[4] 的旧唱片,我听着,努力回想着初识戴安娜的日子:我们是如何在一次野餐上相遇;我又是如何弄丢了她的电话号码,然后又在和朋友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偶然与她再次相逢;我们如何在新泽西海岸边的一家汽车旅馆里第一次做爱。奇怪的是,那些记忆似乎比刚刚在波托西的经历更加鲜活。
我很早就注意到了,当你沉溺于某件事情时,你大脑的某一部分会反复地咀嚼着它,即使你表面上在想别的事。当我付好车钱,开门进屋的时候,我认定斯波尔所供认的他杀韦德的事是真的——必须是真的,他已经穷途末路,没有什么可保留了,而且出于某种原因,30年前问讯时德雷克对我说了假话。现在,我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1] 宿营公园:指停放房车、活动房屋的大片空地,通常位于郊区、乡村,其中居住者多为生活贫困、以车为家的人。——编者注
[2] 阿尔茨海默病:即老年痴呆症。——译者注
[3] 纽瓦克:纽约的一个卫星城市。——译者注
[4] 克里登斯清水复兴合唱团(Creedence Clearwater Revival):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一支极受欢迎的摇滚乐队。——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