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2008年3月10日 早上(第11/22页)

“小月!”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拉着她的手腕不放,就像一个痴情的男人想拉住一个执意要分手的情人那样紧紧地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月终于回过身来。

“哥,他是来过。他说你可能会来找我,还说,要是你来,”她顿了一顿,咽了口唾沫才说下去,“就想办法绊住你,然后打电话给他。”

妈的,果然来了!速度真快!

“你打过电话了吗?”陆劲放开她,轻声问道。

“我……我,我还没打,……”她忽然抓住他的衣襟,颤声说,“我对不起你,哥,你快走吧,他们看来是盯上你了。”

岳程也想催陆劲快走,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如果现在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局面就会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越来越尴尬,至少对于他来说,就是这样,于是他边朝屋外走,边拉拉陆劲的袖子,急促地说:“我们快走吧。”

陆劲没搭理他。

“小月,你跟我妈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你也照顾了她那么多年。我知道你对她是有感情的,”看见小月拼命点头,陆劲接着说,“你跟她最亲,也最熟悉她的生活习惯,所以我想,既然你对她的死有疑问,你一定去到处打听过,我说的对吗?”

岳程又被这问题吸引住了,他停下脚步,想听听小月是怎么回答的,但她却答非所问。

“我一直把阿姨当亲生妈的,哥,要不是孩子生病,我不会……”

“你打听到了什么?”陆劲显然不想听她的解释。

她迟疑了一下,道:“我,我是追着老王问过这事,可,可是……”她没说下去,粗壮的手指搅在了一起。

“是不是有人看见我妈家里来了什么人?”陆劲进一步问道。

岳程不明白,陆劲为什么还要继续刨根问底,即便这女人开了口,她的话能信吗?自从这女人被揭穿克扣老人的钱后,岳程对她的信任就消失殆尽,他觉得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刻走人,因为这女人说没打过电话,这很可能也是句谎话。如果对方那个什么老王来了,他又没证件,他怎么证明自己?就算有电话,但现在这种情形,局里会给出干脆的证明吗?他们会不会玩踢皮球的游戏?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回去跟领导当面解释最为妥善。

“老王跟你说了什么?”陆劲又问。

小月再次沉默了下来,好像非常为难。

“小月!你想叫我死是不是?!你想看着我妈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陆劲终于爆发了,他怒目圆睁地朝小月大吼了起来,她被吓得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不,不,不,不是的,哥,你别发火,我一直把阿姨当亲妈的,你相信我。”她好像快朝他跪下了,又踌躇了一会儿,才抽抽搭搭地说,“哥,不是我不肯说,是老王让我,让我不要瞎说。”

“快说!”陆劲不耐烦地催促道。

小月抹了下眼泪,终于开口说道:

“你说的对,哥,我是打听过,因为阿姨那天睡得那么晚,我觉得怪得很,我认识她多少年了,她从来不会睡得那么晚,更不会点那么亮的灯,她怕费电,再说,那张高脚凳平时就放在她床边,那凳子重得很,她自己根本拿不动,我刚刚说过了,她腰不好,拿什么都费力,所以我觉得,她没法拿那个凳子去厨房,要是她真有那个心,她应该白天就让我给她拿过去呀……”

这个村妇的脸对岳程来说,就像条变色龙,一开始是愚蠢,后来是善良温柔,接着是卑劣无耻,现在却显得精明能干。

“接着说。”陆劲坐了下来,他示意她也坐下。

小月依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现在的她似乎已经渐渐消除了戒心,她打开了话匣子。

“我觉得这事挺奇怪,而且老王跟我说,在阿姨的屋子里,警察还找到了红烧肉和鱼,我当时就说,这根本不可能是阿姨的,她自己也不吃荤菜,老王说,可能是她买了放在冰箱里了,我说她虽然有冰箱,可自从我哥买了给她后,她还没用过,就我哥回来那几天才打开,因为她怕费电,再说,我一直在她家,都没见过鱼和肉,她腿脚不好,又没去买菜,哪儿来的这些东西呀。我说这一大堆,结果老王根本听不进去,他让我不要瞎说,还问我,你怎么知道她没偷偷准备些肉送自己上路?我答不上来了。”

“你有没有找别人问过?”陆劲问。

“我找过赵家的小四。”小月说起自己的发现,微微有些兴奋,“不是小四看见的,是他的媳妇看见的。那天晚上7点左右,她吃完晚饭骑车回娘家,路过阿姨家的时候,被门口的一辆车绊倒了。事后,她跟她婆婆说那是辆助力车,好像是比自行车快的那种,我不知道,她说她本来想骂人的,可朝院子里一看,有个警察在屋子里,她听到阿姨在招呼他,很高兴的样子,还一直说‘感谢政府’,‘感谢政府’。”

警察?有警察在陆家?岳程心里一凛。

陆劲倒很冷静,他问道:

“后来呢?”

“后来小四媳妇就回去了,阿姨出事后,她也没跟警察说。我也问过她,她说她不想惹麻烦,还说……”小月瞥了一眼陆劲,“谁让她生了个杀人犯的儿子。”

“那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警方?”岳程插嘴道。

小月羞愧地低下来了头,但随后又争辩道:“我说了有什么用,他们都不听我的。”

“助力车?什么助力车?是不是电瓶车?”陆劲盯着小月的脸问道

“嗯,对,是电瓶车。这我不懂。”

“车上有什么标记吗?”岳程问道。

小月摇头:“天黑了,看不清。但是……”

“但是什么?”陆劲道。

“但她说,两天前,她也看见过这样的电瓶车,她说很像,就停在农场入口的那个小卖部旁边,但是她不记得是上午还是下午了。”

“小卖部?”岳程完全没有印象。

“我们走的是另一条路。”陆劲对他说。

“他肯定是在问路,你家这么偏僻,不问明白,肯定找不到。看来这人是有预谋的,很可能在正式开工前,先来了趟彩排。”岳程分析道。

“我觉得就是这样。”陆劲道,随后又问小月,“你有没有去问过小卖部的人?”

“我问过了,小卖部不就是我男人他姐姐的婆家开的吗?可她们说,那时候是五一长假,进出农场的人特多,每天都有人来问路,都不记得了。我后来问,有没有人来问怎么去陆劲家里呀?她说她记得有两个人来问过,一个是女人,另一个好像是送货的,她也不记得是哪一天了。”

岳程忽然想起,陆劲母亲的死亡时间是2004年5月4日,的确是长假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