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第5/12页)

一旦弹匣的子弹用尽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侧着身体往走廊的方向移动,明知哪里可能有埋伏,还好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一踏出门槛,立即将我身后的房门用力关上,阻隔那个即将从衣橱里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假如我听到的门轴转动声并非凭空幻想的话。

一楼灯光的电源另有总开关,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底下透出微光。

我无心在那里等候谜底揭晓,一窥从房里冲出来的人究竟是谁,我只是卯足全力往楼梯跑。

我听见身后的房门碰一声打开。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两阶并一阶往下跑,正当我快要接近楼梯中间的平台时,仿我制作的洋娃娃头突然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在我面前的墙上砸得粉碎。

我惊慌失措地举起双臂遮住我的眼睛,四散纷飞的瓷娃娃碎片划过我的脸和胸膛。

我的右脚跟不慎踏空,整个人往前倾,差点跌倒,猛然撞到平台边的墙壁之后才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平台上,光滑的瓷娃娃脸在我脚下碎裂一地,我愤而转身准备向我的攻击者正面迎战。

这时断了头的洋娃娃,整整齐齐地穿着黑色衣服,从台阶上被打下来,我赶紧低头闪避,只见它从我的头顶上掠过,重重地撞在我身后的墙壁上。

当我抬头望,举枪对准漆黑的楼梯上半层时,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仿佛是娃娃自己先把头钮断朝我扔过来,然后再将自己扔下楼梯似的。

楼下的灯光突然间也全部熄灭。

在一片窒碍难行的黑暗中,我闻到东西燃烧的味道。

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四处摸索,好不容易才触摸到楼梯的扶手。已经发汗的手单手抓着光滑的原木扶梯,一步一步走楼梯下层,朝前厅移动。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予人一种说不出的曲折迂回感,下楼梯时,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已被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后来,我才发现我感觉到的不是黑暗而是空气:一道道如蟒蛇般的热气流正沿着楼梯往上冲。

说时迟那时快,丝丝的烟雾如触角般向上蔓延,紧接着一股刺鼻的浓烟来势汹汹地涌上台阶,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得到,我觉得自己就像被巨大海葵吞噬的潜水夫一样无助。我不断咳嗽,在呛鼻的烟雾中挣扎着呼吸,我当下决定往回头的方向走,改从二楼的窗户脱逃,不过绝对不要经由安演拉主卧室的浴室。

我跑到楼梯当中的平台,往上走了三四阶之后猛然停住脚步。

虽然我被烟吓得惊慌失措,虽然我的双眼被烟呛得眼泪直流,但是我仍然可以清楚看见二楼闪动的亮光。

是火。

有人放了两把火,楼上一把,楼下一把。看来那些不见踪影的疯狂小子愈玩愈起劲,而且似乎人数惊人。不由得令我想起在殡仪馆后山,那些仿佛从地底下源源不断涌出的狩猎杀手,难不成桑第。寇克具有神奇的法力,能唤出坟墓里的僵尸。

我毫不考虑地再往楼下冲,这一次步伐更为加快,冲向唯一能找到新鲜空气的地方。如果有的话,最可能找到新鲜空气的地方就是地面最低处,因为烟雾和火焰在往上冲的同时很自然地从底部吸人冷空气帮助燃烧。

我每吸入一口气,就忍不住咳嗽一次,我的窒息感和恐惧感也跟着递增,于是我屏住呼吸,一路来到前厅。一到那里,我整个人跌跪下来,伸直身体趴在地上,赫然发现我竟然能够呼吸。虽然空气温度很高而且闻起来有股酸味,但是相对地来说,即使是太平洋吹来的清新海风也从没让我感到如此兴奋过。

但是我没有因此得意忘形地躺在那里大肆享受新鲜空气。我仅稍微休息片刻,藉机做几次深呼吸清除肺部秽气,并挤出口水将嘴里的烟油吐出。

随后我扬起头刺探空气,试图判断安全范围的高度。范围不高,只有四到六英寸左右。然而,这浅浅的空气层应该足以让我支撑到找到出口为止。

当然,任何地毯着火的地方则完全没有安全范围可言。

灯还是暗着,我在一片浓重的茫茫烟雾中疯狂地匍匐前进,朝我印象中前门的方向爬行,那是最近的出口。乌漆抹黑之中,我最先碰到的是沙发,依照直觉判断,我应该已经穿过拱门来到客厅,和我想像中走的路线起码偏离了九十度。

一阵阵橘红色的火舌不时吐向接近地面的空气层,将团团的烟雾顿时照亮。看起来就像是大平原上的闪电雷光。从贴在地毯上的角度放眼望去;这米色的尼龙纤维严然就像是一片辽阔干旱的草原,被间歇的闪电照得通明。而浓浓烟雾下这道狭窄的活命空间,仿佛就像是睡梦中跌入的另一个时空。

窜动的火光是屋内别处火焰的反射,只可惜它们无法提供足够的照明,帮助我找寻出路。四面八方的阵阵闪光只有让我更加迷惑和恐慌。

反正只要火焰不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能假装起火势发生在屋内的另一个尽头。然而此时此刻,我连这最后幻想的避难空间都保不住。我再也无法安于火光由远处反射而来的幻想,因为我已经无法分辨熊熊的火焰到底在方寸之内还是在几尺之外,也分不清火势究

竟是冲着我的方向而来,还是朝远离我的方向燃烧。炫目的火光不仅无法提供指引,反而加重我内心的焦躁不安。

如果不是吸人过量废气导致的时间感误差,那么就是火势蔓延的速度超乎寻常地快速。纵火的人大概使用了加速燃烧的燃料,可能是汽油之类的东西。

我下定决心要回到前厅,然后再从那里爬到前门。我贴近地面拼命地呼吸愈来愈刺鼻的空气,同时匍匐穿过客厅,藉着手时抵住地毯的力量拖曳身体前进,绕过家具,直到我一头用力撞在壁炉前突起的砖造炉床上。结果我愈爬离前厅愈远,而且我也不可能像圣诞老公公那样从烟囱爬回雪橇。

我感到头晕目眩,一阵剧烈的头痛从我左边的太阳穴成对角线将我的头撕裂成两半。烟雾和满人眼中的成威汗水让我的双眼感到阵阵刺痛。我没有窒息,但是窜入底层空气的辛辣浓烟让我不停干呕,我觉得自己大概逃不过这场劫难。

我卖力地回想壁炉和前厅的相对位置,沿着炉床匍匐前进,然后横切穿过客厅。

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找不到这间屋子的出口。开玩笑,这并非什么豪华巨宅或城堡,只不过是一栋七个厅两套半浴室的房子,而且当中并没有任何特别宽敞的房间,就算全国最厉害的房屋仲介业者用尽三寸不烂之舌,也没有办法将它描述成能满足威尔斯亲王和其随从的豪宅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