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08章(第2/3页)
艾丽捂着嘴咯咯地笑了。
乍得认真地说:“这条路很安全。”瑞琪儿还是有些不信。乍得接着说:“嗨,我打赌连盖基都可以走这路。镇里的孩子们常来,我都跟你说了,他们把路养护得不错,没人让他们这么做,他们自己这么做的。我可不想让艾丽觉得很糟。”他弯腰对艾丽眨着眼睛说:“艾丽,生活中很多事都是这样,要是你走在正路上,一切都没事。要是你离开正路,运气又不好的话,你就会迷路的。那就得派搜寻队去找你了。”
他们接着往前走。路易斯开始觉得背孩子的背带勒得他的背有点疼。盖基不时地两手抓他的头发,用力拽一把,要不就踢他的腰。没几天可活了的蚊子围着他的脸、脖子嗡嗡地飞着,咬着,让人忍不住流泪。
小路蜿蜒穿过老杉树林。路有些不好走,路易斯的靴子有时陷在泥水里。有段路他们是踩着一片草丛在走,那是最糟的一段路。后来又开始爬山了,两边是树木。盖基好像魔术般地增了10斤,天好像也热了10度。汗顺着路易斯的脸直往下淌。
瑞琪儿问:“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让我来背一会儿吗?”
“不用,我没事。”路易斯说。虽然他的心像鞭打一样加快了好多,他还没事。他更习惯于给人开处方时让别人多锻炼身体,而自己却锻炼得不多。
乍得和艾丽并排走着,艾丽柠檬黄色的裤子和红衬衫在暗棕绿色的阴影里绚丽夺目。
“路易斯,你认为他真的知道要带我们去哪儿吗?”瑞琪儿有点焦虑地低声问。
“当然了。”路易斯说。
乍得回头兴高采烈地叫道:“不太远了……路易斯,你还能支持住吗?”
路易斯想,我的老天,这老人都80多了,可我想他甚至还没出一点汗呢。
“我没事。”路易斯有点挑战似地回答。即使他感觉自己要得了冠心病,自尊心也会使他这么回答的。他咧开嘴巴笑了笑,紧了紧背带,继续前进了。
他们爬到了第二座山的山顶。小路沿着山坡蜿蜒而下,逐渐变窄。路易斯看到乍得和艾丽走到一块风吹日晒的弧形木牌下,木牌上用黑色依稀可辨地写着“宠物公墓”几个字。
路易斯和瑞琪儿互相好笑地看了看,走到木牌下,一起本能地伸出手来握着对方的手,好像两人到这儿来举行婚礼似的。
这是那天早上路易斯第二次陷入了惊讶的沉思中。
这里没有松针铺成的地毯,有的是一个整齐修剪了的圆形草地,直径大概有40英尺。草地三面是厚厚的纵横交错的灌木丛,另一面是杂乱堆放的一片倒了的树木,看起来阴森恐怖,危机四伏。路易斯想,大人要从那里走过或翻过那片乱木堆也得穿防护靴才行。空地上插满了标牌,有用木板条做的,有用碎木片做的,还有用白铁皮条做的,显然孩子们能弄到什么就用什么来做。在周围树木和灌木生机勃勃地扩展领地、争夺阳光的对比下,仿佛更衬托出了人们建造宠物公墓的目的。生与死的对称性在这儿体现得更深刻了,让人感到神秘莫测,不是一种基督教的神圣,而是异教徒的诡秘。
“真好看。”瑞琪儿言不由衷地说。
“哇!”艾丽叫道。
路易斯摘下背带,把盖基放到地上,盖基可以随处爬动了,路易斯也觉得背上一阵轻松。
艾丽从一个墓碑跑到另一个墓碑,每见到一个就大叫一声。路易斯跟着她,瑞琪儿看着盖基。乍得背靠着一块突出的石头,盘腿坐着抽烟。
路易斯注意到这块地方不仅看着整齐划一,而且墓碑都是按着同心圆的形式排列的。一块木板条做的墓碑上写着:小猫斯马基,下面是:一只听话的猫,再下面是:1971——1974。笔迹是孩子写的,但很认真。在外围的一块木牌上用红色笔迹依稀可辨地写着:比佛尔,下面是两行诗:比佛尔,比佛尔;能干的小狗鼻子灵;它死了,为我们创造了财富减了穷。
乍得说:“比佛尔是戴斯勒家的长毛狗,去年被一辆车压死了。那上面有首诗吧?”他一边说一边用鞋后跟在地上蹭出个小坑,把烟灰都埋了进去。
“是有两句诗。”路易斯回答。
有些坟墓上放着鲜花,有些已经枯萎了,还有的已烂掉了。路易斯试图辨别的碑文有一半是用铅笔写的或粉刷的,一多半模糊不清或根本看不出来了。另有些根本没什么标志,路易斯猜想可能是用粉笔或蜡笔写的。
“妈妈!”艾丽叫道,“这儿还有一条金鱼的墓呢,快来看哪!”
“我可不看。”瑞琪儿说。路易斯瞥了她一眼。妻子一个人站在宠物公墓的最外围,看起来极不自在。路易斯想:即使在这里她也感到沮丧。她在涉及死亡的场合总是很不自在,也许是因为她姐姐的缘故。瑞琪儿的姐姐死时很小,她的死在瑞琪儿心头留下了伤痕,他们刚结婚时路易斯就知道了这事,因此很少提及。她姐姐的名字叫赛尔达,死于脊髓性脑膜炎。她的这种致命的病可能是持续的时间很长,令人痛苦难熬,而瑞琪儿可能那时刚好处于易受影响的年龄。也许忘掉那段往事对她有好处。
路易斯对妻子体贴地笑了笑,瑞琪儿感激地笑了。然后路易斯抬头望去,他们置身于一片自然的开阔地里,青草茂盛,阳光充足,但草需要浇水和精心地养护。而水可能是用水罐提上来的或是用背背上来的。路易斯又一次想,真奇怪,孩子们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做这些事。他也想起自己小时做事的热情,就跟艾丽现在一样,像燃烧的新闻纸,着得快,烧得热,但很快就灭了。
越往里走,宠物的坟墓越古老,上面的碑文也越来越模糊不清,不过仍能看出年代。有1968年的,有1965年的,有1958年的,还有1953年,甚至1929年和1939年的等等。这些宠物包括兔子、狗、鹦鹉等等。路易斯发现有一块墓碑是用石头做的,上面刻着:哈娜——最好的狗。虽然字很小,但路易斯能想象出某个孩子为了在石头上刻这几个字一定是花了好几个小时。它所体现出的孩子对宠物的爱和对宠物死的悲痛真令人揪心。有些人即便对自己亡故的父母或夭折的孩子也做不到这一地步。
“好家伙,这个墓真是年代久远了。”路易斯对正漫步走向他的乍得说。
乍得点点头说:“路易斯,你来,我想领你看点东西。”
他们走到离墓地中心只有三排的地方,乍得在一个坟墓前停了下来,木条做的墓碑已经倒了。乍得跪下扶起了木条,然后对路易斯说:“这上面原来有字的,我亲自刻上去的。不过现在已经全没了,我的第一只狗,斯波特就葬在这。它是老死的,刚好死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19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