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所多玛的第121天(第5/10页)

但他并不是唯一警告我的人。

出发来非洲的前夜,自称无所不知的幽灵梅菲斯特先生,不也向我提出过严重警告吗?由于我对他的一向鄙视,也由于过分自信,完全忽视了他的警告——仔细想想他对我说过的每句话,似乎都有道理,而且均已得到事实证明。

难道,从此我就该听信梅菲斯特这个幽灵?

窗外不断亮起爆炸的火光,我疲倦地将窗帘拉紧,躺在柔软的床上,就像躺在铺满鲜花的棺材中,安静地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将我覆盖,等待刽子手到来……

“砰!”

凌晨两点,房门终于被死神的脚步砸开。

一刹那的惊醒后,我却坦然地睁开眼睛,等待行刑队员前来热烈迎接我。

电灯亮起,闪入三个全身黑衣的蒙面男子,握着匕首与微型冲锋枪,就像特战队员戴着黑色毛绒帽,只露出一双狼似的眼睛——这不是黑人的眼睛。

匕首上还带着鲜血,门外走廊响起几声枪响,轻得宛如拍苍蝇的声音,接着响起骇人的惨叫——枪口一定安着消声器!

两个蒙面汉子冲到床前,一把揪住我的胳膊,却同时回头看第三个人。

验明正身准备处决吗?

然而,我注意到第三个人很奇怪——也是黑衣猛面,却露出一双中国人的眼睛,眉目之间全无另外两人的杀气,反是少年人才有的清秀。他的体格比旁边两人瘦小,大概还没完全发育成熟。双肩和双腿不停晃动,恐怕是第一次真刀真枪上战场。他盯着床上坐以待毙的我,眼角却微微颤抖一下,眼眶迅速发红,闪烁的目光竟让我有几分着迷。

突然,读心术捕捉到他的一段心里话——“啊!他还活着!谢天谢地!他真的还活着!我不让你有任何危险的!”

明白了——他不是来处决我的死神,而是来拯救我的天使!

正对我的这位少年蒙面人,眼神激动地点头,用流利的英文对两名同伴说:“是!就是他!快点走!”

居然——居然是女人的声音!似曾相识?难道认识我?还是仔细研究过我的照片,担当确认者的角色?

转眼间,那两人已将我从床上拉起,我却执拗地挣脱双手:“我自己会走路!”

“放手!让他自己走。”

蒙面少年——不,是女子,紧张地催促一声,随即三人将我夹在中间,潜出总统套房。

门外走廊在激烈枪战,左右各有两名蒙面人用装了消声器的微型冲锋枪猛烈射击,地上躺了几具士兵的尸体。我感到子弹从头顶飞过,三个人弯腰奔跑,随时可能中弹挂彩。

我们冲进另一扇房门,天花板挖开一个大洞,放下长长的软梯。两个蒙面男子先爬上去,我跟在后面往上爬,蒙面女子为我断后。

上面就是酒店楼顶的天台。

一阵狂风吹乱头发,原来是一架正在发动的“黑鹰”,飞旋的桨叶发出震耳欲聋的噪声,所幸整个城市都在爆炸与枪战中,没人注意到黑夜里的这架直升机。

三个蒙面人将我扶上直升飞机,只等待了不到二十秒,又有四个蒙面人跳上来。确认所有人员均已到位,飞行员将直升机提升起来。

我被绑在安全带内,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开楼顶,像个无助的孩子被抛上天空。巨大的轰鸣与震动中,黑夜越来越模糊,感到剧烈的头晕眼花。

底下有大群士兵冲上天台,纷纷举枪起飞的直升机射击。但飞行员已在数秒钟内,跃升到上百米高度,黑夜彻底将我们笼罩,不用惧怕下面的AK47。除了雷达制导的防空导弹外,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威胁到我们。

再往下看是一片黑暗大海,但不时亮起闪烁的光点,那是激烈交战的地方,还有些火光经久不息地燃烧着。我在穿越所多玛的天空,脚下是黑暗笼罩的非洲原野,抑或一个自相残杀的人间地狱。

机舱内的灯光照亮了蒙面人们,他们在清点武器装备,只有一人受了轻伤。他们都经过严格的战斗训练,身手敏捷枪法娴熟,不亚于我的特种兵雇佣军,才能在给敌人造成严重伤亡的情况下,几乎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他们彼此之间互不说话,只是纷纷摘下蒙面帽子,露出一张张阳刚冷峻的脸,大多数都是欧美人,也有两个美国黑人模样。

我始终盯着那个人,也是确认我的身份的蒙面女子,最后一个摘下帽子。

一头黑色长发倾泻而出,接着是张年轻女子的脸——可惜,却非007电影里邦女郎式的大美女,而是一个容貌平常的中国女孩。

我认得这张脸,也记得她的名字——莫妮卡。

她。

她是莫妮卡。

她地二次来到非洲,第二次来到这个被《圣经》诅咒的国家,第二次感受拯救他的激动。

嘈杂震动的直升机里,终于摘下厚厚的蒙面帽,粗糙的毛绒都快磨破脸皮了——虽然也不是原来的脸。

她的脸暴露在他的眼睛里。

他,这个刚被救出牢笼的男孩,再度九死一生逃过劫难的男人,惊讶地看着她平凡的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是她?不起眼的丑小鸭?竟率领一支特种部队神兵天降,她才是踩着七色云彩来的盖世英雄!而不是他忠诚的助理白展龙或史陶芬伯格。

“你……你……究……究竟……是什么人?”

面对自己深爱的男子张口结舌,她却是既好恨又好笑,强忍着不在脸上泄露,淡淡回答:“董事长,你忘了我的名字吗?”

“莫妮卡?不!你不是莫妮卡,这是你假冒的名字,因为你知道莫妮卡是谁!”

我不是莫妮卡!她在心底暗暗问自己——没有人比我更知道自己是谁了!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说,即便她那么想说出来,那么想扑到他的怀中,痛快地亲吻他的嘴唇,或痛快地打他一顿,然后再痛快地哭一场!

她不敢以现在的这张脸,让他相信是以前的那个莫妮卡,那个漂亮美丽拥有亿万身价的混血儿莫妮卡。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荒谬的悖论了!千辛万苦拯救出来的深爱的男人就在眼前,却只能装作神秘的天外来客。

“对不起,董事长,莫妮卡就是父母给我起的名字,我绝没有说谎,不信你可以看我的眼睛。”

她的大胆回答更让还害怕,什么叫“不信你可以看我的眼睛”?难道知道他的读心术?

所以,他不敢再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但是,除此之外,我对你一无所知。”

“董事长,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她看着机舱外沉沉的非洲黑夜,压抑内心的激动,“不管我失神么人,至少绝非你的敌人,是命运派遣我来帮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