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阿帕奇(第10/11页)

“你越来越值得女人来喜欢你了。”

“因为我更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嗯。”

她软软地倒在我怀中,像个小女人低头羞涩,我深深吻了她一下:“莫妮卡,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就是随时都开着手机。”

“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

2009年9月19日,深夜。

肖申克州立监狱,C区58号监房。

合上手中的小簿子,活动酸痛的手腕筋骨,长长吁出一口闷气。

我的故事,截至今晚已全部写完,忠实地记录在这几本小簿子中。

后面的故事将更加精彩。

小簿子们被我塞进背包,还有医务室拿来的药,几件妈妈寄给我的内衣,一叠黑市交易来的钞票,至少有一千美元,以及一个大矿泉水瓶、几块新鲜的吐司面包——老马科斯从餐厅偷偷带进牢房的。

微暗的灯光照亮我和老马科斯的脸,他端了一杯凉水举过头顶,闪烁着格瓦拉式的目光:“孩子,祝你成功!”

我也举起一杯凉水,就当上等的香槟:“马科斯老爹,祝我成功,也祝你健康!”

两只监狱配发的塑料杯撞在一起,灌入一老一少的愁肠,经过食道刺激隔壁的心脏。

抬头看着高高的铁窗,栏杆外沉沉的黑夜,前几天狂风突然停止,夜空如此清澈美丽。

忽然想起那个梦,站在监狱的大操场上眺望星空。

“谢谢!”我看着老马科斯的双眼,“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不,我的孩子,你是Gnostics,是我一生等待的人。”他也抬头看着铁窗,“我知道你的使命,不是留在这里慢慢变老,而是逃出这座监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假如我死了,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人吧。”

“但这不是你的命运。”

我恋恋不舍地叹息:“假如我到了外面的世界,一定会非常想念你的。”

“明年我就会刑满释放出狱,到时候我们可以自由地躺在海滩上晒太阳。”

“但我还是有些恐惧,外面的世界可能比这里更危险。”

“是,外面衣冠楚楚的人们,比这里的罪犯们更虚伪,戴着更厚更漂亮的面具。”

“在我前二分之一的记忆里,我已经看过很多很多了,从没看到过他们真正的脸,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说的写的都是假的,真实已成为奢侈品。”

用力地说了这么多,才意识到自己需要保存体力。

“真实?”他重复了这个单词的西班牙语发音,“HERO,你以为自己所看到的都是真实的吗?你以为自己也活得真实吗?包括你自己的人生,甚至你自己的意识。”

“以前觉得是真的,但现在知道我错了。”

“每个人的生命都犯过太多错误,但大部分的错误都是可以原谅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人生并非自己的选择。”

“什么意思?”

老马科斯又像老师那样说话了:“好比我们的出生,并不取决于自己的意志,你无法选择你出生的国家,也无法选择你出生的时代。”

“没错,如果让一个出生在阿富汗的孩子选择,他一定会选择下辈子出生在美国。如果让我自己选择的话,我会选择出生在两千年前,而不是现在这个年代。”

“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刻开始,我们的人生就处处是别人的选择,父母为我们安排好了家庭成长的环境,每个人只能按部就班地在这个环境中长大,养成彼此不同的性格,接受注定不同的教育,最后成为天差地别的人生。”

“性格决定命运,而性格又是童年环境决定的。”

忽然,想到送快递的农民工与收快递的白领们,他们的命运如此不同,但真的是他们自己决定的吗?一个出生在贫困农村的中国人,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可能从出生就注定一辈子贫穷;而一个出生在有钱人家的孩子,可能就算读不好书也有机会上大学或出国留学,堂而皇之地成为白领甚至公务员。

命运就是如此不公,真正彻底改变命运的人,又能有万分之几的概率?

“你的人生是自己选择的吗?”

我苦笑了一声回答:“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以前的人生是什么样。”

“但是,老天赋予了你特殊能力,甚至给了你一个伟大使命。”

“因为我可以看到,看到人们真实的心,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看到什么才是人间!”

“你是读心术者,也是Gnostics!”老头的双目炯炯有神,像发现了一块金矿,“历史上有一些读心术者,比如八十多年前肖申克州立监狱里的掘墓人;历史上也有一些Gnostics,比如巴西里德斯、马克安、瓦伦廷……但一个既是读心术者,又是Gnostics,两者合一的人,你可能是人类中的第一个!”

“第一个?”

“HERO,你是独一无二的人!你是注定要拯救世界的英雄!”

灯光下老马科斯的脸庞,如同远古神话里的人物,线条分明的鼻梁与双眼,浓密的络腮胡须,都似雕像保存在我的心底。

他是真正改变了我的人。

曾经,我只是茫然地随波逐流,想满足自己的欲望,解答身份的疑问。后来,当我知道自己是古英雄,却陷入蓝衣社的烦恼,接受常青的任务,冒充高能来到美国,妄想骗取天空集团的财富。然而,我却被流放到阿尔斯兰州的荒野,失去自由,忍受煎熬,暗无天日!我反而从容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轻声道:“晚安。”

子夜,零点。

肖申克州立监狱,C区监仓的走廊,一阵脚步声走过每个牢房,此起彼伏着囚犯们的抱怨和尖叫。

“1914!”

又是阿帕奇的声音,在58号监房门口响起,随之飘来浓烈的死尸气味。

然而,昏暗的牢房没有任何回音,两个囚犯似乎平白无故地蒸发了。

印第安人狱警的脸色一变,拧起狼似的眉毛,再度厉声道:“1914!老马科斯!”

没等里面回答,他已自行打开牢门,其实这是危险动作,囚犯可能趁机夺门袭击狱警。

然而,刚等他走入牢房,我便从床上支起身子,睡眼惺忪,口干舌燥地回答:“在!”

接着老马科斯也探出头来,打着哈欠:“什么事?阿帕奇先生!”

我和老头都躺在床上,绝不像有阴谋企图的样子,狱警用手电扫射狭窄的牢房一圈,也未发现任何异常状况。

“你们今晚睡得都很熟啊?”

阿帕奇大胆地靠近我的床,丝毫不怕我会抢夺他的电棍。

“是啊!”老马科斯揉了揉眼睛,俨然刚从梦中惊醒,“白天放风运动得太厉害了,晚上睡觉就特别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