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4(第3/4页)

“你是个疯子,”法迪怒不可遏,“绝不可能。到此为止。结束。”他的掌缘在空中疾掠而过,劈碎了奥马尔的喉咙。

穆塔·伊本·阿齐兹最后看了一眼电视上尼科尔森疯狂狞笑的脸,然后走进了装饰着粉红色大理石的浴室。在穆塔的眼里,这个丑陋不堪的房间看上去就像是剥去了皮的血肉。奥马尔正瘫坐在他刚才搁在浴缸里的那把椅子上。法迪弯下腰仔细审视着奥马尔的脸,好像要把这张脸记住似的。奥马尔临死前痛苦挣扎时把法迪的化妆箱踢翻了,遍地都是各种各样的小罐子、打碎的玻璃瓶和假体。不过这不要紧。

“他的样子真悲哀,就这么瘫在椅子上。”穆塔说。

“他已经超越悲哀了,”法迪说,“他再也不会感到任何痛苦和快乐。”

穆塔注视着奥马尔呆滞的双眼,死人放大了的瞳孔一动不动。“你劈碎了他的喉咙。手法真准,太利索了。”

法迪在浴缸的边缘坐了下来。穆塔犹豫了片刻,随即从铺着瓷砖的地面上捡起了一把电动推子。法迪已经用吸盘在浴缸后面的墙上粘了面镜子。他盯着镜子,留神看着穆塔给他剃头发时的每一个动作。

头发剃光之后,法迪站了起来。他在面盆上方的镜子里仔细打量着自己,又看了看奥马尔。他转向一边,穆塔也把奥马尔的脑袋动了动,让同一侧露出来。然后是另一侧。

“这儿再刮几下——”法迪指着自己头皮顶上的一块地方说,“——奥马尔这里的头发本来就是秃的。”

弄好了头发,法迪开始用假体给自己装出奥马尔的鼻子、略有点地包天的下颌,还有他那大大的耳垂。

他和穆塔一起脱掉了奥马尔的制服、袜子和鞋。法迪没忘记死者的内衣,他先把这几件衣服穿到了自己的身上。要做到百分之百地如假包换。

“La ilaha illa allah,”穆塔咧嘴一笑,“你看起来完全就是那个巴基斯坦服务员。”

法迪点点头。“那咱们就可以开始了。”

他穿过套房,拿起奥马尔带来的那只托盘,出门进了走廊,乘服务人员的电梯下到地下室。他掏出一部便携式视频设备,调出了大酒店的建筑结构图。不到三分钟,他就找到了空调通风系统、供电系统和喷洒灭火系统的电子控制设备所在的那个房间。法迪走进房间,取下喷洒灭火系统控制板上的盖子,换掉了控制五楼系统的接线。即使有人来检查,几根不同颜色接线的位置看起来并没有错,但电线内部已经给弄短路了,这样一来五楼的喷洒灭火系统将无法启动。

他沿着来路回到五楼。电梯到二楼时碰巧有个女服务员走了进来,他趁机试着模仿了一下奥马尔的嗓音。女服务员在四楼下了电梯,丝毫没起疑心。

法迪回到西尔弗兄弟的套房,走进了浴室。他从化妆箱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喷罐,还有两只装着二硫化碳液体的金属瓶。法迪把一瓶二硫化碳全倒在听任他摆布的奥马尔腿上,空气中顿时漾满了臭鸡蛋的气味。他走进会客室,把另一瓶二硫化碳液体倒在紧挨着窗沿的地上,厚窗帘的褶边正好垂在那儿。然后他又往窗帘上喷了一种物质,它能够将防火的布料变成可燃物。

他站在会客室里问道:“你需要的东西都带好了吗?”

“全都带上了,法迪。”

法迪折回浴室,点燃了奥马尔身上的助燃剂。助燃剂烧起的大火温度极高,火灭之后奥马尔这个人几乎不会剩下任何痕迹,足以鉴别出身份的骨头或皮肉都会给烧得精光。穆塔站在旁边看着,法迪又点着了会客室窗帘底部的褶边,然后两个人一起溜出了套房。他们一出门就分开了,穆塔·伊本·阿齐兹走向楼梯,法迪又朝服务人员的电梯走去。两分钟之后,他从大酒店的边门走了出来:这是奥马尔趁着休息时间出来抽口烟。四十三秒钟之后,穆塔也来到了他身边。

他们从第二十街拐上H街,刚躲到乔治·华盛顿大学的一栋建筑物之后,大酒店的方向就传来了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熊熊大火从五楼的窗口喷出,它很快就会让西尔弗兄弟套房三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彻底化为灰烬。

在阵阵喊声、尖叫和越来越响的消防警笛声中,两个人沿着街慢慢走远。跳动的红色烈焰在夜空中燃起,那是灾难与死亡发出的令人心碎的光芒。

法迪和穆塔·伊本·阿齐兹对这种光芒都很熟悉。

东北区离奢侈浮华与国际恐怖主义都天差地远,这里充斥着当地特有的种种灾难。灾难源于穷困,源于市中心贫民区的愤怒,源于被剥夺的权利——生活中这些毒害心灵的因素同样也是法迪和穆塔·伊本·阿齐兹司空见惯的东西。

帮派控制着这里的大部分地区;贩毒和彩票赌博是恃强凌弱的道德败坏者的谋生手段。争夺地盘的恶斗、飞车射杀、纵火之类的事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发生。在整个华盛顿市区警局里,没有一个徒步巡警敢在没有武装支援的情况下冒险来到这个街区。开进这个区的警车也同样谨慎:每辆警车上都毫无例外地坐着两名警察,有些时候——比如发生流血事件的晚上或是月圆之夜——还会增加到三至四名。

伯恩和莎拉雅在夜色中飞速驶过东北区险恶的街道,这时他第二次注意到了身后那辆黑色的雪佛兰科迈罗。

“我们后面有尾巴。”他扭过头说道。

莎拉雅根本就没回头看。“是‘堤丰’的人。”

“你怎么知道?”

透过呼啸的风声,他听到了弹簧刀打开时特有的“铮”的一响,紧接着就感觉到刀刃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靠边停车。”她在他耳边说。

“你疯了!把刀拿走。”

她手里的刀刃陷进了他的皮肤。“照我说的做。”

“莎拉雅,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你倒是应该想想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我不明白你——”

她用掌根在他背上猛力一搡。“该死的!马上给我停车!”

伯恩顺从地放慢了车速。那辆黑色的科迈罗轰响着从左侧逼过来,把他夹在汽车和路缘之间。莎拉雅注意到了后援的这个动作,似乎感到颇为满意;伯恩趁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大拇指掐住了手腕内侧的一处神经,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来。他抓住掉落下来的弹簧刀的刀柄,收起刀刃揣进了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