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只喜欢你(第2/3页)

“还不拜见太子殿下?”

孟衍厉声道。

“太子殿下”这四个字一出,明少亭瞳孔微震,他身后的那些人闻言,也都在一瞬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但孟衍在此,他是昆仑剑仙,更是容晟帝君御前常侍。

他的话,在场之人,不敢不信。

于是一时间,明少亭和他身后的那些人都伏跪下来,齐声道,“下臣拜见太子殿下!”

人间,有多少年再未见过神明。

即便他们是通晓仙术的修仙宗门,他们也终究难逃宿命,至多也仅仅只能比凡人多活百年,衰老的速度减缓一些,却并不能跳脱生死轮回。

而他们对于神明,总是如此崇拜与敬畏。

当明氏宗门的人都离开之后,孟衍踩着湿润的砂石地面,朝那一抹已背对着他,站立在巨大礁石之上的身影走近。

“殿下。”

孟衍出声唤了一声。

“回去吧,桑姑娘她……”

孟衍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或许今夜,便是她的死期。

短短三天,容徽杀了太多的魔修,也用尽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却始终没能找到能够保住桑枝性命的办法。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与他而言,便是烈火烹油,灼透皮肤的煎熬。

可他不知,颜霜身为魔域女君,身具万载修为,而他如今还未能彻底恢复所有的神力,自然更不可能与她种下的秘术相抗。

桑枝醒来时,微咸的海风味道袭来,令她的五感终于恢复了一些知觉。

她一睁开眼睛,就是那一片在深沉夜幕里显得更加深沉阔大的海域,海岸边的巨石上点了一簇又一簇的烛火,就好似天空倒映下来的星子碎光。

她被身后的人抱在怀里,鼻间满是他身上清冽微甘的香味。

“容徽。”

桑枝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

嗓音干涩,声带振动时,嗓子便像是刀割一般的疼。

她大约,也是明白自己的身体,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腰腹的伤口从未愈合,那团烈火仍在灼烧着她的血肉,令她无论是在清醒还是昏睡时,都难逃折磨。

“我在。”他轻轻地应。

“我是不是没救了啊?”她竟然还扯了扯干裂的嘴唇,像是自嘲,却又忍不住湿了眼眶,“我其实……”

“我好想活着呀……”

她的声音哽咽,“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好吃的我还没吃过,还有好多地方我都没有去看过……我想我的爸爸妈妈,我想妙妙,”

她控制不住地掉眼泪,却又抿着唇忍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叹,“我也……好舍不得你啊,容徽。”

从前,桑枝总以为,死亡离她很远很远。

明年的六月她就要高考,然后就会上大学,再找一份喜欢的工作……她原以为自己能够等到那个时候的。

她又勉强弯起唇角,仰头望他,“你看,我是那么想要活着,却没机会了,”

“所以啊容徽,你该珍惜活着的每一刻。”

不要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让自己无端背负那些原本不该你背负的苦痛折磨,更不要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

后来,在海涛浪潮声声之间,她的声音显得又些飘忽虚弱:

“等我死了,你能消除我爸爸妈妈关于我所有的记忆吗?”

她的眼眶红透,“就让他们当作,从没有过我这个女儿吧。”

“或许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心了。”

明明她对于这个世界,对于自己的父母,对容徽……还有诸多不舍,可是当这一刻,当她如此明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却没有办法逃避。

说到底,她不过还只是个只有十七岁的普通女孩儿。

要她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有些过分残忍。

“容徽,你有见到你的父亲吗?”她咳嗽两声,脸色苍白无血,气息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微弱。

“没有。”

容徽伸手轻抚她的额头。

“为什么?”

桑枝连说话也有些艰难。

他却没有回答她,只是轻抵着她的额头,“那些都不重要了,桑枝。”

这一刻,桑枝根本看不清他那双深沉晦暗的眼。

但她却无端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殿下!”孟衍的声音在层层海浪翻覆间,显得不够清晰。

半透明的结界阻隔着,令孟衍根本无法靠近一步。

“殿下您要做什么?!殿下!”孟衍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但他无论如何掐决施法,都还是没有办法撼动那结界半分。

“容徽?”

桑枝抓住他的衣袖,她几乎是强撑着一口气,“你想……做什么?”

容徽伸手替她拂开挡在脸上的浅发,望着她的目光褪去寒凉,一双眼瞳里好似映衬着清溪月华似的温柔波光。

他弯着薄唇,一张漂亮的面庞因为这样一抹温柔笑意而更加动人心弦,好似月下谪仙一般,乌发白衫,眼眉清隽。

那一瞬,

桑枝听见他低声轻喃,“我救不了你了枝枝……”

他的嗓音清泠,却好似藏着数不清的迷茫与无助。

此刻他无法不承认自己的挫败。

眼见着她生命耗尽,他却始终未能找到有效的解决之法,更没有办法替她分担一丝一毫的痛苦……

“那我,”

他轻轻地吻过她薄薄地眼皮,嗓音里带着几分低哄,“就陪着你走,好不好?”

他眼底藏着的偏执疯狂被这夜色淹没,他略带撒娇意味的声音听在桑枝耳畔,令她陡然瞪大双眼。

反应过来后,桑枝猛地摇头。

她想说话,却被他的手掌捂住了嘴唇。

“殿下!殿下您不能那么做!”孟衍几乎嘶声力竭。

“桑枝。”

容徽像是贪恋着她的目光,他用指腹抹去她眼尾的泪痕,嗓音轻缓,“我知道你为了想让我活着,做了很多的事情,可是桑枝,我还是讨厌这个世界。”

他早就已经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热切希望。

从十七岁那年开始,一切就都结束得干干净净。

可当她出现,当她是那么努力地想要让他好好活下来,让他发现这个世界上任何值得留恋的一切……她曾说,她想让他快乐。

可她不知道,

他曾留恋过的那第一次场雪,是因为身旁看雪的人,是她。

他难以忘记的那个除夕夜,也是因为,陪着他从旧岁至新年的人,是她。

清晨站在窗前,傻笑着朝他招手,唤他名字的人,是她。

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在意着他的生命,也没有人像她这样,笨拙却又赤诚地带他去认真感受她所看到的这个世界里,最美好的事物。

容徽曾经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也没有在意的人。

也许是孤独太久,他捡了那只在他的窗前冻僵的狸花猫来陪伴自己,却也时刻不停地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获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