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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得想点办法。”直子握着刀叉,脸靠近我,“你也不认为可以这样放任下去吧?或许我这么建议有些勉强,但也只有拜托堂元老师了。”
“别说这些不可理喻的话!”我故意把叉于扔向盘子,发出声音,“刚才还说对那些家心绝望了,才一会儿又想把我交到他们手里了?”
“没有告诉我捐赠者的真实身份,我也很愤怒,但那和你的治疗是两回事。客观地考虑一下,能救你的只有堂元老师。”
“你让我相信一个欺骗患者的医生?”
“我觉得他也不是出于恶意。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捐赠者是谁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而且从你的角度考虑,如果被告知移植给自己的是袭击了你的罪犯的脑,你也会受不了的。”
“对这种话我没兴趣,还不如从大学的立场解释更有说服力,不是么?想欺骗世人蒙混过关才是真正的原因。”
直子寞然挺直了背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别忘了,如果不把那样的脑移植给你,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样更好。”我说道。
直子刚要张口,看见侍者走近又把话咽了回去。
空盘子被撤下,菜一道接着一道地送上来。我不看她,默默地把盘子里的东西一扫而空。就像是现在工作的地方,盘子就是货盘,高级料理就是部件。
餐后的咖啡端上来之前,我们一直保持着令人压抑的沉默。终于,她开了口:“阿惠还没回来吗?”
我沉默着摇头。
“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
“你去接回来就是啦。”
“去接?”我瞪大双眼。
“对啊,还是想办法接回来吧。和最熟悉你过去的人待在一起,也许就能找回自己了。”
“别说些不负责任的话!”我把搅咖啡的勺子扔了过去。咖啡溅到直子的白衬衫,留下褐色的印迹。“你懂什么,你知道我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已正在发生的变化费了多少力气吗?我假装没有对她变心,她假装没有看穿我在演戏,那种痛苦恐怕你连十分之一都不会明白!”我的声音响彻餐厅,也许所有客人都在朝我看,那也无所谓了。
直子对我的勃然大怒不知所措,渐渐地眼神开始变得狼狈。她望着我,表情出奇地消沉。她的嘴好像在颤抖,不对,不是在颤抖,而是在说些什么。但那声音没有传到我耳朵里。
“有什么要说的就说清楚。”我说。
她深呼吸之后重新开口,这次我听见了。“对不起。”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塌下直起的腰。
“对不起。”直子又重复了一遍,“你说得对,我说了些不负责任、毫无同情心的话。原谅我吧。”
从她低垂的眼眸里落下一颗泪珠。我可不会被这种东西蒙蔽,想对她说些更狠的话,可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这时,有人走近了,是个蓄着整齐胡须的中年男子。大概是这家餐厅的负责人,过来提醒突然吵闹的顾客。
“这位客人——”
“我知道。”我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我会安静,行了吧?”
店长似乎还确话要说,直子抢先站了起来。“是我不好,别怪他。真的很抱歉。”
店长注意到她湿润的双眼,有些无话可说。
趁着空隙她对我说:“走吧。这里的菜好吃吧?”
“还行。”我看着店长的脸说。
直子叫了出租车,说要送我。“我现在什么也帮不了你。但只要有事想商量随时可以找我。”她说。车子摇晃着。
“已经没什么可商量的了。”
“只是见见面也行啊,吃个饭,喝个茶。”
我看着直子:“什么目的?”
“我担心你啊。”像以前的某一次一样,直子用双手捧着我的手,像是要保护什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检查你也不能调查你,只是想确认你没事而已。只是这样的话,你应该不介意吧?”
我推开她的手,望着车窗外,雨已经停了,银白色的月亮正要从云层里钻出来。
坦白说,我没有理由拒绝她的请求。虽发了脾气,但今天的晚餐也不是不愉快。不如说跟她在一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安稳。
我好像开始爱上这个女人了。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她吸引。最初见到她的时候也没觉得她有多大魅力,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俘虏了我的心,令我无法放下。
我想,京极如果活着,也许会爱上她。我是受了他的影响吗?我现在已经不能客观分析自己的情感了。
“怎么样?”她从一旁窥视我的表情。
“我要有这意思就跟你联系。”我回答。
“还好。如果连这样的请求都被你拒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车开到公寓前,我迅速下了车。直子也下来了。
“今晚多谢款待,我该这么说吧?虽不想说,还是要告诉你,那家店的菜真不怎么样。”
她皱起眉:“我也这么想呢,最近换主厨了。”
“下次别去那种高级餐厅了。和我的性格不符。”
“我会找好吃的地方。”
“希望如此。”我转过身朝公寓走去,突然又停下来回头对她说,“那个,对不起了。”我指着沾在她衬衫胸口上的咖啡渍。
她马上反应过来:“没关系,别在意。”
“下次一定补偿你。”
“我都说了不用在意。”她钻进出租车,从窗口向我轻轻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