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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都子帮她更衣,她也只是小声说了一句“谢谢”而已。

从此以后,波香的样子就变了,不再练剑,常常沉思发呆。沙都子本想问原因,但一直忍住没问。她以为波香早晚会自己说出来。

沙都子在十点多离开“波旁”,向车站走去,打算搭末班电车回家。从这里搭电车到她家,约有四十分钟的路程。

波香邀她留下来过夜,但她拒绝了。波香住的公寓就在这附近,如果是平时,她可以留下来睡,但今晚她怕自己喝醉而说出加贺告诉她的话,所以不敢留下来。波香说还要再喝一些才回去,而留在“波旁”中继续喝。波香可以自己一个人喝好几个钟头的酒。

沙都子回到家里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她的房间在二楼,上楼时,在楼梯上遇到了佳江。佳江可能是听到她开闭大门的声音才下楼来看的。

“你回来了。好晚呀!”

“对不起。爸爸呢?”

“还没回来。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沙都子说着,很快地从佳江身旁走过。

佳江是沙都子的继母。她嫁给沙都子的父亲相原广次为续弦,是在沙都子念初二的时候。广次本来很担心她会受到沙都子和达也的排斥,但实际上这担心是多余的。他们很乖顺地接受了这位新的妈妈。达也比沙都子小两岁,亲生母亲生下他以后不久就死了。所以姐弟两人对生母并无记忆。

可是,他们两人对待佳江的态度,其实和对待亲生母亲是不同的。他们绝不向继母撒娇,也不期待继母会给他们亲情。他们互相约好“绝对不要给继母添麻烦”。

沙都子走到楼上,敲敲达也的房门,然后进入里面。达也正躺在床上,边听爵士乐边举哑铃。他就读于K大,是游艇社的成员。沙都子一走近,他就皱起眉头说:“哇,好臭!待嫁少女满身酒臭深夜同家,这像话吗?”

“放肆!你有这些多余的体力,为什么不去做一点有用的事?”沙都子躺到达也床上说。

“爸爸回来了吗?”达也举着哑铃问。

“还没。干嘛?”

“我想他应该会跟你和解了。”

“哼!”

他说的是关于沙都子就职的事。沙都子决定毕业后去一家出版社上班,而那家出版社在东京,从 T 市到东京至少需要两个钟头,所以她必须离家住外面。可是,父亲反对她一个人在东京生活。

“是你不对。你不该随便去接受面谈。”

“我敢做敢当。你也要学我才行。”

“好吧,可是 …… 爸爸会很寂寞的。”

“我告诉过你好几次了,你还 …… ”

“什么?”

“叫你不要说大话教训我!这么大了还不听话!”

达也躺着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然后就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沙都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沙都子醒来时,发觉自己是睡在自己的房里。她隐约记得,昨天深夜是达也把她抱回来的。沙都子下了床,打算等一下碰到达也时,要向他说:“你倒是用多余的体力做了一件有用的事呢!”

她换了衣服,走到楼下。广次已经在饭桌上吃早餐了。他边吃面包边看报纸,还用拿面包的手去拨头上的灰发。这是他的坏习惯,沙都子讲过好多次,他都改不过来。

“爸爸早!”沙都子说。

广次看了她一眼,也同说早安。佳江从厨房出来,为沙都子端上早餐。

“达也呢?”

“出门去了。他的社团早上有活动。”

“哦!”

沙都子看看广次。他仍然面向着报纸。沙都子知道,他身为一家电机公司的董事,随时都在思考工作上的事情,但现在他心里想的,一定是关于沙都子前途的事。

早餐桌上静得可怕,餐具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很响。

广次先离席,穿上西装要出门。沙都子小声地说:“爸爸慢走啊!”广次点头说了一声“嗯!”

沙都子不久也出门上学,比平常早了三十分钟。她想在上课前去一趟牧村祥子的宿舍。

波香和祥子住的学生宿舍叫做“白鹭庄”。她们从家里上学需要两个钟头,因此就在这里租房子住。据说刚入学时,她们的家长也曾经反对,但因见这栋公寓管理严格,所以后来也就答应了。

沙都子和牧村祥子是在高中的茶道社认识的。当时沙都子已经参加了剑道社,由于同在剑道社的波香邀她也一起加入茶道社,说可以“培养集中力”,所以就加入了。

就这样,祥子、波香、沙都子,以及网球社的华江等四人,从此就成了好朋友,也就是所谓的死党。

四人当中,祥子最乖,成绩也最好,本来可以去考更好的大学,但因其它三人力邀,结果就决定去考T大。不仅如此,她也是四人之中最受男生爱慕的。刚进大学时,藤堂就对她表明心意,两人开始交往。

沙都子认为,他们两人很相配。

祥子打算毕业后去旅行社上班。她平常虽有点内向,但对旅行却极感兴趣,同学们的旅行计划和行程安排,都由她一手包办。这种兴趣,不久即将成为她的职业了。

“白鹭庄”的水泥壁上,涂着白色的油漆,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物,住的全是T大的女生。虽算是公寓,但管理相当严格。例如说,入口处有间管理员室,一对中年的管理员夫妇随时在里面监视。男性绝对不准入内,女性在白天可以进入,但到了晚上,要进去就需接受盘问。沙都子到波香房里过夜时,也必须在管理员室的名簿上登记。过了晚上十二点,大门就要上锁。如果十二点以后才回来,就必须用大门旁的讲机叫管理员来开门。

沙都子走进里面。一位正在管理员室看电视的中年妇女瞪了她一眼。沙都子轻轻点头为礼,那女人就转头继续看电视,脸上的表情很不客气。她好像还记得沙都子的脸孔。

波香和祥子的房间都在二楼,隔着走廊一人一边,刚好在对面。门钮用丝绒布包起来,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在睡觉”的是祥子的房间;门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只在左上方用奇异笔潦草地写着“忌中”两字的是波香的房间。沙都子考虑了一下,先敲敲“忌中”这边的门。

大概是睡得很熟,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沙都子大声一喊,才传出了打呵欠的声音,接着是开锁的声音。然后门开了,波香穿着睡衣站在里面。

“早安!”

“沙都子!这么早来干嘛?”波香搔着蓬乱的长发,露出爱困的样子说道。充满香烟和化妆品味道的空气从房里飘出来。

“你的表情好像在恨全世界的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