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篇 梅船案 第二章 近月楼(第2/3页)

“古德信?好,我再去问问他。”

“那只是一个假地址,不尤为何一定要问清楚?”

“我刚从应天府回来,那地址不假,的确是一位姓梁的侍郎的宅子。”

“这又如何?”

“这地址也许和郎繁之死或章美失踪有关。”

“这怎么可能?”

“我也只是猜疑,因此才想问清楚。”

“哦……”简庄眼中浮起忧色。

“另外,还有一事——简庄兄等诸君不满齐愈,恐怕不单单由于那场新旧法论战吧?”

“人心有别,主张难同。君子既不因人废言,更不因言废人,这道理我岂会不知?但不论何等主张,品性却不能卑下。所谓君子为义,小人为利。为义则有所不为,为利则无所不为。”

“齐愈岂是见利忘义之人?”

“他馋涎权势,阿附蔡京。”

“简庄兄何出此言?”

“简庄不敢自称君子,却也绝非诬妄之人。我原也以为宋齐愈是个正直之士,才会引以为友。谁知道他言语虽硬,骨头却软。他屡次邀郑敦到蔡京府宅对面喝茶,一直向对面张望。田况更见到他从蔡府侧门出来。以他之才,即便阿附权门,也该从正门进出,没想到竟偷偷摸摸,卑下如斯。这等人一旦有了权势,不知会做出些什么勾当!”

“这恐怕是误会?”

“不尤若不信,当面去问他,看他怎么说?不过他能言善辩,恐怕又会说出一些堂皇道理来。”

池了了等不及傍晚的聚会,早早就赶往瓣儿家。

敲门时,里面一个洪亮女声不断盘问自己,后来瓣儿来,才给她开了门。进门见一个胖壮的姑娘,认得是女相扑手何赛娘。温悦和瓣儿忙请她进去,池了了见两人神色间似乎有些紧张,却不好问。

坐下后,她忙把昨晚去见侯琴的经过讲了一遍。

温悦听了,一阵感慨:“你哥哥这几年也遇到过好几桩这样的案子。‘利’字头上一把刀,想来实在是可怕,连骨肉亲情都能割断,抛到脚下狠心践踏。我始终疑惑,这样得来的富贵,真的能安心消受得了?人之为人,只在一个心,没了心,木石一样,就算锦衣玉食,又能尝得出什么滋味?”

瓣儿更是气得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我猜一定是侯伦设的计,只是没想到他父亲竟然也忍心做出这种事。得把这对父子告到官府,狠狠惩治!”

温悦叹了口气:“计谋虽然是侯伦设的,但他只是把玉饰丢到侯琴床下。是侯琴捡起来交给董谦,董谦又误会曹喜是那个大官人,才去陷害曹喜。范楼那具尸体又是其他人杀的。说起来侯伦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瓣儿忙道:“他们父子把侯琴送到那个宅子里任人凌虐,这条罪至少逃不掉!”

温悦又叹了口气:“律法并不禁止父兄将自己女妹嫁给别人为妾。真的告到官府,侯伦父子一定会以此自辩,以侯琴这样的心地,恐怕也不忍心指证自己父兄。”

瓣儿脸涨得通红:“那就任这对父子肆意为恶?”

温悦摇了摇头:“律法有些时候管不到道义,不过道义始终都在,他们父子这么做,传出去必定遭人唾弃。他们一心求富贵,但以这种行径,这富贵之路恐怕很难走得远,更难得个善终。”

池了了一直默默听着,这时才开口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董谦的下落。”

温悦点头道:“是啊。你们查范楼案,原是要为给董谦雪冤,现在董谦却成了实施者,找到他,这案子才能了结。”

“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侯伦是幕后主谋,就算定不了他的罪,我们也该当面去质问他!我们找曹公子一起去——”瓣儿说着就要起身出门。

温悦忙制止道:“现在不同以往,我再不许你出去乱走了。”

瓣儿哀求道:“嫂嫂,哥哥刚刚不是说了,大白天他们不敢胡来么?再说还有了了陪着,找见曹公子就是三个人了。这范楼案已经查到最关键一步,我当心一些就是了,一旦有什么不对,我就大声喊。”

温悦禁不住她这么磨缠,只得道:“出去可以,你得答应我三件事。一、让赛娘跟你们一起去;二、不许到人少僻静的地方去;三、办完事立刻回来,一点都不许耽搁。”

何赛娘一直坐在门边,听到后立即道:“成!”

瓣儿却道:“嫂嫂和琥儿在家里也不安全,何姐姐还是留在家里看护比较好,这样吧,我去找乙哥,让他跟在我们后面,他头眼机敏,腿脚快,万一有事,也好报信。”

池了了隐约听出来似乎发生了什么,温悦在担心危险,忙道:“瓣儿,我去找曹喜一起去问侯伦,你留在家里等消息就成了。”

“这怎么成?这案子眼看要告破了,这时候不让我去,我会恨死、哭死!”瓣儿眼里真的要涌出泪来。

温悦见她这样,只得勉强答应:“我说的三件事,头一件换成乙哥,你仍得认真答应我。”

瓣儿忙擦掉眼泪,笑着挽住温悦:“好嫂嫂,我全答应!”

瓣儿和池了了告别温悦,找见乙哥,一起租了驴,先到城南去找曹喜。

路上,瓣儿才将家里连连遭到威胁的事告诉了池了了,池了了听了大惊:“那你真的不能太任性,得小心留意了。”

瓣儿笑叹道:“我知道,但这案子又丢不下手。”

到了曹家,门首一个仆妇进去唤曹喜。曹喜从门里出来,这回先望向池了了,目光越发温和,随即才转向瓣儿。瓣儿在门前把事情简要告诉了曹喜,池了了也取出那块玉饰还给了他。

曹喜听了之后,没有说话,只摸着那块玉饰,竟低着头笑了笑。

池了了看他这一笑,有自伤,有自嘲,更有说不出的寂寥。他这样一个冷傲之人,被最亲近的两个朋友谋陷,伤害恐怕远大于一般人。

瓣儿问道:“我们要去侯伦家,当面问他,曹公子去吗?”

曹喜抬起头,又笑了笑:“也好,去见见真正的侯伦。”

他进去牵出自家的驴,三人一起出了城,乙哥一直跟在后面。

来到侯伦家,开门的是侯伦,仍是那副拘谨小心、目光游离的模样。

他看到三人,有些惊异:“又是你们?曹喜?你也来了?请进——”

乙哥守在门外,瓣儿三人走了进去,屋里也仍旧那般昏暗窄陋,三人坐到桌前,一起盯着侯伦,侯伦越发不自在,搓着手道:“你们稍坐,我去煎茶。”

瓣儿忙道:“不必了。你父亲不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