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密歇根州,1999年8、9月(第2/6页)

他今天看起来好像特别累,又白又苍老,似乎精疲力竭。我不禁纳闷这到底是开箱专家的职业病,还是因为他接下来要讲的话。

“给你看看这里有什么。”鬼老大从地上拿起一个鞋盒摆在腿上,“这很重要,要专心听好。”

鬼老大打开鞋盒,掏出一个呼叫器。

“你知道这是什么对吧?有人要找你的时候,就会拨一个特别的号码,呼叫器就会响。他们的电话都储存在里面,看到这个荧幕了没?就是这个号码。这也有记忆的功能,要是不小心错过了,可以回头找来电号码。”

鬼老大按下记忆键示范给我看。

“他们留的通常是很安全的号码,不会被窃听。可能是公共电话也说不定,或是某种限时的装置,反正一定不会被查到就对了。反正它只要响了,看到电话号码,就打回去。”

我等着他自己领悟问题的症结,随后他对我露出难得的微笑,摇摇头。

“好啦!我知道啦,大牌!我知道你不打电话。别担心,这些人需要你,就会知道你打过去不会讲话,只负责听。如果办不到……那你就知道可以跟谁说再见了,连家门都不必踏出去。”

鬼老大放下呼叫器,拿出另一个。

“你看,全部都有颜色,记得要顾好。绿色这个……说不定两年都没响过了,真不知道干吗还留着?”

鬼老大把呼叫器放回去,拿了另外一个。

“蓝色的……不常打来,大概一年一次吧!或一年两次左右。这些人多半是东岸来的,都是职业级的,所以打来的时候其实不必担心,合作一定没问题。这样懂吧?”

然后摆回去又拿了一个。

“好了,黄色的,这个会响。问题是,永远猜不到打来的人是谁,也不确定电话是哪里来的,从墨西哥来的也有可能。所以我才用黄色,就是电话簿黄页的黄色,表示谁都可能拿到这个号码。还有,这也是黄灯的黄色,意思就是要停、看、听。这样懂了吧?”

他的手再度探进盒子里,拿出另一个摇了几下。

“白色的。”鬼老大说,“从来都不是问题。这些家伙很有钱,他们自己就是专门搞钱的。通常都在西岸比较多,我得老实说,这些人比较不守行规、不按牌理出牌。不管他们要什么,缺点是动作比较慢,布局很久,可能几天都见不到人,但是他们很清楚要找的人是你,也会耐心等你去。如果响了你就去,我刚才说了,这些人很干脆,合作愉快。”

鬼老大把呼叫器摆回去,又拿了另一个。这个他很小心拿,好像这个呼叫器有毒,还是会把其他的搞坏似的,鬼老大把椅子往我的方向靠。

“好啦,就是这个。”鬼老大说,“红色这个。让我说简单一点,免得听不清楚误会就糟了。要是这个呼叫器响,不管你在干吗,要立刻回电。只要乖乖听令就好,让你去哪就去哪,听到没?”

我点头。

“用红色呼叫器这个人,是能让你想干吗就干吗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他决定的。坦白说,不管是谁找你,这个人都可以抽成。这样你了解吧?他是老大,是老板。如果惹到他,干脆自我了断比较快,也省了其他人的麻烦。我告诉你,惹到他,他不但会让你生不如死,连你身边的人都会遭殃。这样你听懂了吧?”

我再次点点头,大概知道这人的身份。我在马许先生的书房见过他,身穿西装,还有一种古龙水混着香烟的味道。

“要是红色呼叫器响了……”他说,“你要怎么办?”

我用手比出听筒的样子摆在耳边。

“什么时候打?”

我指指地上,马上。

“我知道,我刚才说你可以尽量耍大牌,不想接就不接。可是相信我,他需要你的时候马上要到,连爬都要爬着去。”

鬼老大把红色呼叫器摆回盒子里,盖上盒盖。

“别担心。”他说,“他不会常常打来,他其实不太需要帮忙。”

鬼老大把盒子递过来,等着我接过去。

“你准备好了,拿去吧!”

我心想:不要!我还没准备好!

“你也很清楚啦,走到这一步,你已经没机会选择了。”鬼老大说。

“其实你早就选好了,所以不要现在才后悔。不要太害怕,不管你喜不喜欢,下次红色呼叫器一响,要找的人是你。”

我接过盒子,鬼老大从椅子上起身。

“记得每天都要练习。你很清楚,要是偷懒不练,一定会忘记。”

鬼老大伸手掏口袋,拿出一串钥匙丢给我,“最大的是大门钥匙、银色的是办公室钥匙。我记得其他应该是橱柜的钥匙,最后一个是后门用的,不过现在八成也打不开了。”

我抬头看他,给我这些要做什么?

“我想你应该不想待在这个地方,所以记得锁好就行了。记得挂个牌子,说结束营业或整修之类的也行。你还是可以进来练习。”

我指一指鬼老大,那你要去哪里?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鬼老大说,“我女儿需要帮手,在佛罗里达。这不是美梦成真吗?才怪!她住的是那种‘组合屋’,只是比货柜屋好听一点。屋子后面还有沼泽,里面住了鳄鱼哪!晚上还会爬出来把狗吃掉。”

我比一比四周。

“是啊,我怎么走得了啊?别担心,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反正这一切都不是我的。”

我两手一摆。

“你是要问是谁的啊?你觉得呢?”

鬼老大指一指红色的呼叫器。

“好啦,现在请恕我失陪,我得去跟我的小姐们道别了。”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于是识相地离开,让他一个人在那里,跟一屋子的保险箱独处几分钟。我把车子从人行道牵出来,一边腋下还夹着那个盒子。几码外有个垃圾桶,里面的垃圾满到溢出来了,就在干洗店前面。我其实可以把盒子往那桶子上一放,就没我的事了。然后就这样骑车离开,永远不再回来。

可是我没有。

我打开坐垫,把盒子放进小小的置物箱里面,空间不大,差点塞不进去。

站在人行道上,我看到那一辆停在路边的车。看到里面坐的驾驶员,跟我目光交接,他才拿起报纸遮住脸。那个男的我见过,那天来过废料场,还走到后面放保险箱的地方。我想到名字了,哈林顿·班克斯,他的朋友叫他哈利。

我觉得他一定是警察。我是说,只有警察会这样跟踪人。我大可直接走过去敲他的车窗,拿纸笔把我知道的通通写下来,这样事情就不会越来越难搞了。

但是我戴上安全帽,直接往艾米莉亚她家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