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洛杉矶,2000年9月(第5/6页)

我们接着继续等。

当晚十点过后不久,甘诺的手机响了。他按下通话键接听,什么都没说。

等他挂上电话,只轮流看看我们每一个人。

“场面不是很好看。”甘诺说,“不过成功了,我们想喂鲨鱼的那两个家伙,真的喂鲨鱼了。”

没人说话。我们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现在这个结果十分真实:这两个人都死了,不过当然不会有人想念他们,世界上少了这两个家伙会更好一点。不过这两人死了,的确是我们干的。

朱利安和拉梦娜两人相拥,甘诺瞪着自己的电话,露西走了过来,一手摸我的脸。我转开头,走出房间。

我走回自己在车库旁边的小公寓,这个小房子就是我过去一年来的家。我不断回想这里发生过的事,想到每次有呼叫器响,自己忙着查看的事……

电池都要充满,这是每天必须要做的,还要注意有没有电话进来,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我去服务。呼叫器一响,马上要回电,红色那个响的时候要特别注意。

再也不必这样了。

底特律老大再也不能指挥我了,我也不需要再回那些呼叫器了,开保险箱维生的日子结束了。

我自由了。

第二天,我给艾米莉亚写了封信。我现在甚至也有地址能让她回信。这一回,信里面倒没有画得满满的。我没有画下前一天发生的一切,包括那艘船、那些钱,还有水里的我。这些事情晚点再说也不迟,现在,我只希望她知道我就要回家了。

等我回到家,就能把这些事情全部谈开。我是说,艾米莉亚还在上学,我可不能就这样把她带走。我说不定干脆另外买个新身份,重新开始,或许去大学上个几门课也行。在学校附近买栋房子,接艾米莉亚来跟我住在一起。什么都有可能的,对吧?我现在有钱了,当然能回家去,一切都好办。

我出门去把信寄了,之后我就骑车到处乱逛,觉得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现在不必去想呼叫器,也不必想下一份差事在哪里,什么都不必想。

最后,我骑车来到圣塔莫妮卡码头,直直走向码头边缘,靠着栏杆,眼睛盯着海水。



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一路上,我已经在想着要打包、要怎么跟他们道别。离开的感觉不知道会是怎样,这一走,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直到我走了进去,马上知道事情不对劲。地板上散着报纸和杂志,好像被人打落一地。楼上不知道哪边传来水流声。

我走上阶梯,水声越来越大。

走进朱利安和拉梦娜的卧室,床垫有点歪,好像有人撞到了,却没把床垫推回原位。水声现在听得很清楚,是从浴室里传来的。我实在不想开那扇门,但还是得开,我没有选择。

站在浴室门口,眼前的景象让我无法动弹。水溢出浴缸,连同朱利安、拉梦娜的鲜血一直往外流……我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才关上门。

我弯下腰,觉得血液一股脑往大脑冲去,以为自己会马上昏过去,结果眩晕的感觉慢慢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两人一定是被押上楼,被逼着在浴缸旁边跪下。然后一个接一个,先是拉梦娜的脑袋被轰掉,接着换成朱利安。或是朱利安先死?

除了这个我什么也想不到,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知道是谁先死的。

接下来……甘诺和露西人呢?他们也死了吗?

我走回走廊上,来到他们的房间,打开相连的浴室门,以为自己会看到另一个吓人的惨状,可是什么都没有,里面空无一人。

我走下楼,走出大门,左右打量,接着回到自己的公寓,里面也没有人。

我告诉自己:你一定知道会这样,起码在心底你是很清楚的。没错!眯眯眼和那个底特律老大是你杀的,这两个人根本是被你亲手推进海里去的,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从来就不是这么简单。这一点你怎么没想过?一定有别人发现钱不见了。这个人现在来找你了,可是你甚至不知道那会是谁。他,或他们,都有可能。你什么都不晓得,只知道自己死定了,就像朱利安和拉梦娜那样。到最后,不管甘诺和露西现在人在哪里,他们也会死。

我没办法打电话给他们,也不能警告他们,我什么也不能做。

我心想:有一件事例外,起码有一件事是我能做的。

我拿出装呼叫器的盒子,拨开呼叫器找到那个手机,那个我从密歇根带回来的行动电话。就是从大伯厨房拿来的那一个。回来以后,这是我头一次开机。一打开,就看到一堆留言,我就知道会这样。要是班克斯发现我曾回到密歇根,还拿了这个手机,一定会一直打到我接电话为止。

现在我不需要他的意见。我知道他会说什么——赶快回头自首,免得为时太晚。不然他会说这是在帮我,随便想都是老掉牙的台词,我从来就不相信,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看到朱利安和拉梦娜被杀,我知道自己也会有一样的下场。要不是今天,也不远了。

要是有一天我真能活着回到密歇根,也不应该是一个人回去,我要带艾米莉亚一起回家。

找出手机里面储存的电话号码,也只有那么一个号码。我按下通话键,响了两声,就听到班克斯说话。

“麦可,是你吗?”

手机还搁在耳边,我往回走,跨过甘诺的杠铃。

“很高兴你打来了。听好,照我的话做。附近有警察局吗?”

我走进房里,坐在书桌前面。

“是麦可吗?电话别挂啊!”

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书柜柜门开了一条缝,那是通往后面密室的门。我挂上电话,把手机放回桌上。双眼闭上一秒,我深吸口气,站起身来到书柜前面。

我伸手打开柜门,看到甘诺蹲在保险箱旁边,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男的。

那个人是眯眯眼。

眯眯眼看到我,伸手掏出一把枪瞄准我的胸膛。不过实在是多此一举——我太过意外,根本无法动弹。眯眯眼走过来把我拉进房间。

“你总算到了。”他说,“你这个朋友好像拿保险箱没办法哦!”

“麦可和露西常常会换密码。”甘诺说。这倒是,露西重设密码,我负责破解,这样是练习的好机会,“所以他会开。”

我觉得他未免也太过镇定了点,好像不是被逼的。

“叫你开保险箱就是了。”甘诺说,声音一点感情都没有,很平板单调。

“不要给我搞鬼。”

这下子终于真相大白:我懂了,船上跟甘诺接头的人,就是眯眯眼,其他一切都是障眼法,计划根本就是这两人一手导演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