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悲剧(第8/9页)

“什么毛线?”秦思伟还是不太明白。

“那天李阿姨拿给卢玉珍一团毛线,说是卢玉珍管她要的。那是团鹅黄色的毛线,这种粉嫩到极点的颜色她自己是不会穿的,当然,也不可能是给于凯穿的。而且毛线只有一小团,卢玉珍却说足够了,还告诉我用开司米是因为这种线软和。”

“她是要给孩子织毛衣!”秦思伟总算说到了点子上,“这老太太,一边说希望儿子不要离婚,一边却开始为顾蓓的孩子织毛衣了。”

“中国人总是说爱屋及乌,卢玉珍对孙子充满了期待,却迫不及待地指控孩子的母亲是杀人凶手,你不觉得这不太合常理吗?所以卢玉珍抛出顾蓓,是因为她知道顾蓓有时间证人。而她的证词对警方而言,唯一能证明的就是她不可能和顾蓓成为同谋!”

秦思伟陷入沉默。过了很久,他抬起头:“怎么会是这样?太可怕了。”

“都说爱情会让人丧失理智。”我轻声说,“其实血缘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

“太可怕了。”秦思伟不住地摇头,“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呀。”

“证据其实一直在你手里,只是你没发现它的意义而已。”我站起来,“走吧,到四号楼串串门!”

我们沿着四号楼窄窄的楼梯爬上二楼。秦思伟有些犹豫:“现在找卢玉珍合适吗?别打草惊蛇啊。”

“你放心,我还不想惊动她。”我按了按二〇二室的门铃。里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门打开一道缝,李阿姨茫然地看着我们:“你们是……”

秦思伟亮出了证件,老太太借着楼道的灯光仔细地看了半天,才把我们放进了屋里。屋子里很热闹,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围坐在一张方桌旁高声谈笑,桌子上面散落着麻将牌和堆成小山一样的瓜子皮。看见我们进来,他们停止了谈话,目光里充满好奇。

“不要紧的,公安局的同志来了解点情况。”李阿姨让他们继续玩牌,请我们到沙发上去坐。

“几个老街坊,没事就过来玩玩儿。”她给我们倒了两杯温水,“你们是问隔壁卢阿姨她儿媳妇的事情?我和她不熟的,只是偶尔见过几次。”

“张雅丽和卢玉珍不经常走动吗?”秦思伟问李阿姨。

她点点头:“不怎么走动的。卢阿姨说她儿媳妇忙着挣钱,家里的事情都顾不来。于凯倒是经常过来。我还跟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我儿子女儿都跑到英国去了,老伴儿也不在了,这日子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嘛。”

“看您家里这么多老朋友,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我由衷地说,“卢阿姨也常来玩儿吗?”

“常来的。我没事也常去她那里坐坐的。”李阿姨胖胖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我们两个老太婆经常一起做饭吃,天气好了也搭伴出去走走。”

“卢阿姨是东北人,听您的口音是江浙一带的吧?”我试探着问她。

“我是无锡人。”老太太说。

“那你们口味应该差得很远喽,能吃到一块儿去吗?”

“可以的。”李阿姨告诉我,她年轻的时候在东北工作过很多年,已故的老伴儿也是东北人。“我还是蛮喜欢东北菜的。”她说,“尤其是面食。卢阿姨做的面食可没得说呢。”

“那您记不记得,卢阿姨家是不是有一根绿色的擀面杖?”我抓住了机会。

“你也知道哇!”李阿姨很惊讶,“那是于凯去年到河南出差给她带回来的。她还跟我吹是什么玉石的,我看就是一般的石头,死沉死沉的。不过她说那个比木头的好用,压分量又不容易沾上面粉。”

我看了秦思伟一眼,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惊讶,但是实在不怎么成功。

离开李阿姨家,秦思伟立刻按响了卢玉珍家的门铃,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来开门。

“可能出去了。”他拽着我跑下楼,“快点,我得回局里开个搜查证,凶器可能还在老太太手里没有处理掉。”

到了楼下,我刚要上车,猛然间瞥见二〇一的窗子里亮着灯。像卢玉珍那样节俭的老人,出门去了怎么可能不关灯?我顾不上解释,关上车门,跃过半米高的小叶黄杨树墙,攀着一楼住户窗上的防盗护栏,脚尖在粗糙的墙壁上借了一下力,轻轻地跳上了二〇一巴掌宽的窗台。

关键时刻可恶的高跟鞋暗算了我,落地的一瞬间重心稍微偏了点,脚脖子一歪,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我扒住窗框才稳住身体没有一头栽下去。这时候,秦思伟也跑到了窗户下面:“你干什么?不要命啦!”他不敢大声喊怕惊动了居民,只是拼命挥手让我赶紧下来。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他消停一会儿,屏住呼吸向窗子里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卧室,只有一个老式衣柜、一张小桌和一张单人床。卢玉珍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可是仔细一看我发现不对劲——她没有盖被子,身上还穿着外衣外裤,连鞋都没有脱。

不好!我打了个寒战,来不及多想,脱下大衣包在手臂上,使出十成的力气一拳打在了厚厚的玻璃窗上。玻璃碎裂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我顾不上窗框上残留的尖利的玻璃碴,纵身跳进了屋里。还好,老太太还有脉搏,但是非常微弱。在她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安眠药瓶,药瓶下面还压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了。我冲到窗前对楼下瞠目结舌的秦思伟喊道:“赶快叫救护车!”

时间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又是周末了。我躺在沙发上,腿上搭着厚厚的绒毯,一边看电视一边指挥秦思伟干活。医生说了,我的脚踝扭伤并不严重,但是为了恢复得更快,最好静养几天。

“老婆大人喝咖啡。”秦思伟装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呈上一杯热咖啡。

“去死,谁是你老婆。”我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耳朵。

“提前演练一下,免得以后突然改口不习惯。”他傻笑着,“局长说我最近破案神速,要奖励我一次去海南旅游的机会。”

“现在不是不许公款旅游吗?”我喝着咖啡,“你们局长胆子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