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导的秘密(第2/11页)

“你往哪儿跑?”他把我按在沙发上,“一起听听嘛。这个仇老师说不定能带给我们很大的惊喜。”

半个多小时后,传说中的仇老师终于现身了。他看起来大约四十七八岁,身材瘦小,戴着一副和脸型不太相称的巨大的框架眼镜,鬓边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而头顶已经彻底秃了,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他一进来,先是紧张地打量了我一番,又左顾右盼地踌躇了一阵子,终于坐了下来,递给我和秦思伟一人一张名片。

名片正面写着:仇斌,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背面则满满地列着某某学会秘书长、某某协会名誉理事、电视台某某栏目特约策划、某某核心期刊特邀编审等一大串的头衔。看得我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秦思伟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扎冰镇葡萄汁和一碟开心果、一碟话梅,然后迅速切入了主题:“仇老师,您说要反映一些关于魏平青被害一案的情况。不知道是哪方面的情况?”

“胡院长和孙书记是怎么跟你说的?”仇斌反问道,不等秦思伟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他们一定说魏平青是天字第一号正人君子,不可能和任何人结仇。所以,凶手一定不是熟人,对吧?”

“我还是想听听您的看法。”秦思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要问我的看法?”仇斌的眼神里透着无以复加的鄙薄,“如果让我用一个词来概括魏平青的话,我可以说他是个浑蛋!一个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浑蛋!”

我和秦思伟面面相觑。

“怎么?你们不相信吗?”仇斌脸上的鄙薄更加明显了,“也怪不得你们不信。博士学位,教授职称,博导资格,在他这个年纪可以算是登峰造极了,所以院长平日里都会敬他三分。没错,他是个人才,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个浑蛋。只不过,他是个有才华的浑蛋而已。”

我和秦思伟继续面面相觑。不愧是教授,发起牢骚都能出口成章,几乎没有我们置喙的余地。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现在授学位只看成绩和论文,评职称只看专著和科研。哼,‘先做人再做事’,早就没人把这句话当回事啦!魏平青就是很好的例子。原来是资历至上,现在是学历至上,哼,这就是高校的用人机制。”

“仇老师,我们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魏平青平时都和什么人有过矛盾。”秦思伟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狂轰滥炸。

“魏平青嘛……”仇斌卖关子似的沉默了几秒钟,“据我所知,学院里一批跟他资历差不多的年轻教授都对他耿耿于怀。否则也就不会有那匿名信啦!”

“匿……名……信?”秦思伟一字一顿地说,脸上疑云密布,“什么匿名信?”

“哦?你们不知道匿名信的事吗?”仇斌乐不可支,“我就知道胡院长他们一早上关在办公室里嘀嘀咕咕的,肯定是要搞什么猫腻!”

服务员端来了饮料和干果,仇斌喝了几口果汁,开始绘声绘色地讲故事:“前天,我们学院包括书记院长在内,每一个老师都收到了一封匿名电子邮件。邮件里说,魏平青最近三年发表的二十篇学术论文中,有十二篇是一字不差地翻译了国外学者的论著,而后署上自己的名字发表,是赤裸裸的抄袭行为。邮件里还附上了这十二篇论文原版的电子版全文,还有在国外期刊发表的时间和刊号,页码及作者,同时还有魏平青发表的论文的电子版全文。一目了然啊!我数了一下,有五篇论文连题目都没有换。”

“也就是证据确凿了?”

“百分之百的确凿。”仇斌感叹着,“要说这魏大教授也真够聪明的,只抄袭国外学者在外文期刊上发表的论文。而且,这十二篇论文里,有九篇的原文是法文。现在国内的学者常读英文期刊的很多,但是能读法文期刊的就少了,他就是想钻这个空子,把别人的成果据为己有。”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学院打算怎么处理呢?”我问道。

“这种事,当然不会就那么算了。”仇斌嘟着嘴,“当天上午,院领导们就开了一上午的会。到了下午,院长和书记就被叫到校长那里去了,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听说校长办公室和纪检也收到了同样的匿名邮件,校领导十分震怒,要求经济学院查明情况上报,扬言要严肃处理。不过有意思的是,学院里还没来得及提出处理意见,魏平青就死了。”

“前天……匿名信。”秦思伟匆匆地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仇老师,关于那匿名信,难道真的不知道是谁发的吗?”我问仇斌,“总会有个怀疑对象吧?比如平常和魏平青关系不好的人。”

“你算是说对了。”仇斌笑得像一朵开了半年的牡丹花,“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一定是学院里的老师,否则就不用藏头露尾了。经济学院里能看懂法文的人并不多,算上魏平青,也就两三个。这几个人嘛……要说跟他有仇也谈不上,但是关系确实不怎么好就是了。尤其是樊荣,他原来和魏平青是铁哥们儿,同门师兄弟嘛。但是去年两个人彻底闹翻了,樊荣还放出话来,说绝对不会放过魏平青。”

“因为什么呢?”秦思伟放下手中的笔。

“是这样,去年年底学院里有一个博导的名额,申报的人不少。但是我们都清楚,最后的人选只能是樊荣和魏平青其中之一。他们两个人都是胡院长的学生,也都是有名的青年专家。樊荣是二〇〇四年评上的教授,魏平青则是二〇〇七年刚评上教授,按理说,樊荣的机会更大一些。但是,魏平青突然拿出了两篇论文,一篇是二〇〇八年六月他发表的,另一篇是二〇〇八年九月樊荣发表的,两篇论文从题目到内容居然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樊荣抄袭了魏平青的文章?”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樊荣好歹也是教授,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仇斌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嘿嘿”干笑了两声:“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樊荣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字不差地抄袭自己同事的文章呢?可是白纸黑字摆在眼前,不信又如何?”

“樊荣怎么解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