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保罗·门兹夫妇(第2/6页)



  “听起来你似乎在这方面有些体验。”

  “这不确切……好吧,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父亲和那瓶威士忌的事?”

  在穿过中西部的那些个漫长的夜晚,我们已经在路上分享了彼此童年时代的秘密。

  “没有,”我说,“我想没有……”

  “他应该不再喝酒了……应该接受了那种‘治疗’,我想那时我七八岁……哦,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摸到那个结节了吗?……我可能是七岁,他当时突然要出去做一次旅行,有时候他为铁路调查一些事件。他亲自整理行装,我想给他帮忙,结果,我在他装软底鞋的抽屉里发现了一瓶威士忌,我把它倒在浴缸里,他发现了。”

  “哦,天哪。”我说,我的拇指正在她的肩肿骨上摩擦。

  “他打了我几下,然后我妈妈跑来干预了,”她说,“那并不是一顿真正的毒打……但是我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一个男人伤害我。哎哟!”

  “用力太重了吗?”

  “也许有一点儿,我想可以了,内特。”

  “我不累,我还可以再为你按摩一段时间。”

  “不必。”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仍然像印第安人一样坐在地板上。她又慢慢地把脖子转动了一圈,“再按摩下去,这会变成一种伤害……”

  于是,我决定不去吻她,澎湃在胸中的激情也慢慢退潮了。

  房间服务员终于为我们拿来了可可茶与朗姆酒,她在我身边坐下来,但并不挨近我,我们又闲谈了大约一个小时。

  “如果这次旅行中没有你,我不知道会怎么样,”当她杯中的可可茶只剩下最后一两口时,她说,“离开这里之后,事情只怕会变得一团糟。”

  “是的,我想那些‘美国革命女儿组织’的成员们打算拿椅子砸每一个从这里出去的人的头。”

  她大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不,今夜来的女士们不会这样做,但是那些在公开场合的人群……推挤……叫嚷……我的意思是,上帝啊,他们表达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崇拜之情啊?他们甚至会从你的机翼上撕下一条纪念品来,总有一天,那些收藏家们会收集起活的纪念物来。”

  “你认为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你说呢?”

  我们很少谈到那些恐吓信,我已经从保镖的角色一变而成为她可信赖的朋友,再变而成为她的密友,但事情似乎就在这里停滞了。

  “你的崇拜者之一会不会寄那些恐怖的字条?”

  她扮了个鬼脸,对我这个推测不屑一顾,“我的崇拜者为什么要威胁我?”

  “为了从那堆默默无闻的人群里走出来,为了让自己在你的生活中显得特殊。”

  “我不这样认为,当然,G·P也不会这样认为的。”

  “你认为,这是一个和你竞争的女飞行员干的?”

  她点了点头,“我确信有人在妒忌。我的同伴们知道我是她们当中的冠军,而且没有一个人比艾米莉·埃尔哈特更努力地为改善女飞行员的境遇而工作。”

  我早已从她演讲中提出的问题以及解决问题的方案中意识到,作为九十九飞行大队的奠基者,她一直想要为那些女飞行员组织创建一个信息交流中心,以便为她们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但是我也知道,那种努力只会被当作争权夺利的政治手段,从而付诸东流。

  “人类是相当丑恶的,”我说,“况且,艾米莉·埃尔哈特为改善女飞行员的境遇做出如此巨大的努力。相信我……任何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的人都会有敌人。”

  她假装出被激怒的样子,“你认为我是在自我标榜?”

  “对一个名人来说,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是那样的吗?一个名人?”

  “就像把燃料加进你的飞机里一样确凿无疑,阿美。”

  第二天早晨,飞机里加满了燃料,昨夜那个高挑、修长、让我兴奋不已的女人正站在我身边的跑道上,靠近她的飞机。她头上戴了一顶褐色的头盔,向我露出了那些新闻记者根本捕捉不到的迷人的笑靥。倦怠感消失了,她的眼睛泛着深邃的灰蓝色光彩,下颏显示出坚毅的线条。她穿着棕色细平布裤子,长靴子,当然还有漂亮的、溅上油渍的飞行皮夹克。皮夹克的领子竖起来,拉链随意地向下拉开两、三英寸,露出了里面棕色与褐色相间的方格衬衫,一条棕色的手帕系在她优雅的脖子上,鲜明极了。

  “维哥是一架好飞机吗?”我问,提高了嗓音,以盖过机场上的隆隆噪音。风很猛,我的西服与领带都在风中翻飞。我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刮到脑后的浅顶软呢帽,不让它随风飞走;另一只手拎着我的小手提箱,看上去就像是一名正徘徊在路上的上门推销员。

  “它很快。”她说。

  “那不是答案。”

  “好吧,当温度升上来时,狭窄的驾驶舱会很不舒服,这就是我为什么不需要穿飞行服的原因。”

  “问题是,它是一架好飞机吗?”

  “是也不是。”

  “告诉我‘不是’的那部分。”

  “在接近地面时,它会恶作剧。这架单起落架结构,有着长得不能再长的机身的飞机,不会让任何别的飞机出风头。”

  “什么样的恶作剧?”

  “起落架像手风琴一样折叠着,打不开。”

  “上帝!你怎么对付它?”

  她耸了耸肩,“不打开。”

  她踩着靠在机翼上的梯子爬到顶层,打开驾驶舱的舱盖,爬了进去。

  我打起精神,钻进了飞机中部的舱门,绕过巨无霸式的燃料箱,找到了那个空着的唯一的座位,我在上面坐下去,系好安全带。我打量了一下这只方盒子形状的燃料箱,这可不是个保险的飞行伙伴,我想象着自己正坐在一只飞行的炸弹上。

  她坐在我的前面,位置比我高一点,然而我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坐在那幽闭恐怖的驾驶舱里的阿美的一举一动:她的两条腿自然地放在引擎上面,毫无疑问,那上面一定热起来了;她发动了引擎,看到它在空转,她瞥了一眼圆圆的仪表盘的反应,同时检查着汽油与燃料的温度和引擎每分钟的转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