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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起初,对方没有回答。他们都认出了这种沉默。然后,隐隐传来沉闷的回音。

最后声音才出现。所有人都慢慢把头转向扬声器,好像这声音使他们的脖子僵硬了一般。

“你好啊,让·卢。我觉得你肯定在期待我的电话……”

克伦尼凑近弗兰克。

“你听。标准的语法,独特的语言。是他。”

让·卢显然也确定无疑。他的手死命抓着桌子,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不过他的声音还是表现得很平静。

“是的,我们都在等你。你知道这个……”

“所以我来了。追逐影子的猎犬们都累坏了吧。不过狩猎必须继续。我的和他们的都一样。”

“你为什么说‘必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月亮属于所有人,我们都有嚎叫的权利。”

“对月亮嚎叫意味着痛苦。可是你也可以对月亮歌唱。黑夜里看到月亮,也未必不是快乐的事。看在上帝分上,你可以愉快地面对世界。相信我吧。”

“可怜的让·卢。你也认为月亮是真实的。可是它仅仅是个幻影……我的朋友,你知道黑暗的天空里有什么吗?”

“不,你告诉我吧。”

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话里的嘲讽。或者他可能注意到了,但是并不介意。

“既没有上帝,也没有月亮,让·卢。正确的描述是‘一无所有’。根本一无所有。我已经习惯在里面居住,所以不再介意了。我向任何地方看去,都是一无所有。”

“你病了,”让·卢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也经常这么想。很有可能是这样的,虽然我在哪里读到过,疯子不会想自己是否是疯子。我不知道渴望变疯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经常有这个念头。”

“可是疯狂也可以结束。它可能被治好。我可以帮助你吗?”

男人避而不答,好像没有必要。

“不妨问问我可以帮助你们所有人吗?你像一块新鲜骨头,猎犬都疯狂地追踪着它,想要啃到它。一个圈子。一个一圈一圈转个不停的圈子……像音乐一样。到处都有一个一圈一圈一圈转个不停的圈子……”

声音渐渐消失。音乐像上次一样飘出。这回放的不是吉他曲,也不是翻唱的摇滚歌曲,而是一段现代舞曲。里面充满了电子模拟声和音乐片段。音乐戛然而止。随即一片沉寂。让·卢紧张地问:

“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说明什么?”

“我提出问题,由你来回答。生活就是这样的,我的朋友。问题和回答。所有人身后都拖着一长串问题,打头的是从一生下来就要面对的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并非命运。我是人而非人。不过我很容易被理解。看到我的人知道我是谁以后,他顿时就能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何时,何地。我就是答案。对他而言,我意味着就在现在。对他而言,我意味着就在这里。”

他停下了。然后这声音又嘶嘶地说了一句:

“所以我杀……”

喀哒一声,谈话结束,空中余音仍旧袅袅回荡,仿佛断头台落下后的回音。弗兰克仿佛看到又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基督啊,不要,不要!

“锁住他了吗?”弗兰克问警长戈达特,后者已经转过身去吩咐手下。

答案像一剂毒药般令他窒息。

“什么也没有,一无所获。没有任何信号。皮考说打来电话的家伙必定是个高手。他什么也没有发现。要是电话是通过网络打来,信号肯定是得到了超常的隐蔽,我们的设备没法追踪到它。这杂种又愚弄了我们一次。”

“操他的。谁听出这段音乐了吗?”沉默通常表示肯定,但是这次一片沉默是否定。“见鬼。芭芭拉,尽快制作一盘这音乐的磁带。皮埃罗在哪里?”

芭芭拉迅速操作起来。

“在会议室。”摩莱利回答。

空中充斥着焦躁的不安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必须加快,加快。就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的人说不定已经开始他的狩猎。在某处的某个人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几分钟后就要结束。他们匆忙去找小雨人,这是他们中唯一能一下听出是什么音乐的人。

皮埃罗正在会议室里,坐在妈妈身边,耷拉着脑袋。他们赶到那里时,他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看他们,又垂下头。

弗兰克像上次一样走向他,在椅子边弯下腰。皮埃罗避开脸,好像不愿意被看到眼睛里的眼泪。

“怎么了,皮埃罗,出什么事了吗?”男孩点点头。“你被吓着了吗?没什么可怕的。我们都在这里保护你。”

“不,我不是害怕,”皮埃罗抽泣道,“我也是个警察……”

“那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认识这段音乐。”他悲哀地说。声音里饱含痛苦。他四下看着大家,好像遭到重创。眼泪滚了下来。

弗兰克心里一沉,不过还是对皮埃罗微笑着。

“平静,别紧张。现在,我们再放一遍给你听,你会认出它的。等着瞧吧。这很难,但是你能做到。我相信你能。”

芭芭拉举着一盘数码带跑进房间。她把它塞进播放机。

“皮埃罗,仔细听。”

电子打击乐猛地响起。四四拍的迪斯科节奏听起来像心跳一样。一分钟137下,一颗因惊恐而怦怦乱跳的心脏,一颗随时会停止跳动的心脏。

皮埃罗默默听着,头还是垂在胸前。音乐停止后,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怯生生的微笑。

“在那里。”他轻轻地说。

“你听出来了吗?在小房间里吗?去,请把它拿来吧!”

皮埃罗点点头,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开。于勒对摩莱利点头示意,后者站起身跟在男孩后面。在仿佛无穷无尽的等待之后,他们一起回来。皮埃罗手里捏了张CD。

“给,这是张拼盘……”

他们把CD塞进播放机,一段段听下去,终于找到了它。音乐和杀手刚才播放的那段一模一样。皮埃罗顿时成了英雄。他妈妈扑过去搂住他,简直像是他刚拿到诺贝尔大奖似的。他的眼中闪烁着骄傲,令于勒心里一阵怜惜。

“《核太阳》,罗兰得·布伦特写的。他是谁?”弗兰克疑惑地读着拼盘封面上的标题。

没有人听到他的问题。大家早已齐齐向电脑扑去。他们在网上一阵狂搜,找到一个意大利语网站。罗兰得·布伦特是一名意大利调音师罗伦多·布伦涅特的化名。《核太阳》是一段几年前流行过的舞曲。

这时,劳伦特和让·卢做完节目,也加入了他们。他们俩都失魂落魄,好像刚被雷电击中,尚未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