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耳语娃娃 第四章 父与子(第2/2页)



  “有人投毒?”杨克问道。

  “是的,至少我是这么怀疑的。”赛斯始终没有去找过吉恩的丈夫,也就是他的导师莱瓦德教授——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并对过去的故事寻求一些启迪——他便只能在尸体上做文章,“世间有许多毒物是不留痕迹便可以要人命的,但它们或多或少都会在骨骼上留有痕迹。有些东西则不会,比如说氧中毒,或者一些小说中提及的重水中毒。但我怀疑是否真有人能搞到一整桶的重水,或者将纯氧气面罩扣在被害人脸上足够长的时间。居家过日子总有些了不起的玩意儿,比如除草剂中含有的尼古丁,不过那也不对劲,过量的尼古丁中毒会导致直接毙命,而不是一个过程。我不是毒理学家,这些东西还是留给斯皮德的同伴进行化验吧。”

  “然而……”杨克又问道,“然而那会是谁干的?由于背叛自己而怀恨在心的肖恩·阿尔弗莱德吗?他已经死了!”

  “是的,‘他’已经死了,但死去的人并不是肖恩,正是那个被草草处理掉的坟墓给了我灵感。假如是菲玛,或者莱瓦德教授,甚而就是下一个受害者吉恩,乃至任何不知名的好心人,他们既然花费了钱财,把肖恩的尸体从出事的监狱里弄出来,又选购了一块价值不菲的墓地,那么为何不弄一套西服或者礼服给死者换上呢?直到我们掘墓的时候,包裹尸体的仍然是狱服,这实在解释不通。因而,我们也有理由怀疑,肖恩尚在人间,而他和死去的人掉了包。鉴于脱狱的肖恩,不可能有很多钱,因此只可能是背后的某个强大势力作出了善后工作,他们修正了监狱档案和记录,使倒霉的犯人和墓地的尸体看上去吻合。但在处理墓穴时,草率地犯了错。”

  雷那德沉吟良久,这时候才插了话:“沃勒先生,你对于过去的发掘很惊人,但这和眼下要处理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而这些内幕的真实性,请原谅我的措辞,我是说,你口中的菲玛·佛朗西斯的讲述,确实属实吗?而对于墓地的调查,是否合法?这些东西,看起来并不能在法庭上生效。”

  “至于法律文件和手续和合法性,我会尽快想办法搞定的。而菲玛太太是可以信赖的,如果有必要,我甚至可能动员她来法庭作证。陪审团对历史一向有兴趣,何况,文森特的案子需要谨慎处理,他们也许会介入过去,甚至会参与展开对历史的调查,这些仅凭我和斯皮德个人之力,是很难做到面面俱到的,这正是我的目的之一。而拖延审判时间,则是目的之二。我们需要赢得更多的时间,以使得杨克能寻找到更多的线索。至于目的之三,我也在拉同情票,对于亲生父母都遭遇悲剧、而今自己又被指控为凶手的文森特而言,同情显得尤为重要。”

  当赛斯提到杨克时,后者以一阵苦笑作答——他不知道已经被停职的自己还能帮些什么。

  至于斯皮德,保持了从始至终的沉默。他一直不赞同赛斯的观点,他这位昔日的同伴已经变了——在他们共事的两年时间里,赛斯从不曾多言多语,安静地从事着自己份内的工作。而眼下,他变了,变得有些可怕,变得耍起了政治手腕;混淆动机、目的不纯,早就偏离了一个调查员应该的工作范围。尽管斯皮德还是一如既往地帮助他,但突如其来的变化打破了以往的惯性,使得两人之间的默契不再。

  赛斯·沃勒也并没有和盘托出,他迄今为止的猜疑始终无法说出口,而他心中充满了诡变色彩的计谋,也还蓄势待发。

  杨克随意地眺望着,看到了邻桌的女人——淡金色的头发挽成匀称的盔形,珊瑚色的软皮外套上披一片薄雾样的轻绡,喉头上闪耀着祖母绿。他对她衣装的兴趣超过了她的容貌,然而,他的心底这样说道:太热了。

  杨克忽而又想起了些什么,自从放假以来,反应迟缓的杨克始终没什么忐忑不安的,该来的总得来,比如数年前妹妹的死亡——相比之下,对自己的审查算不了什么。他和女友凯瑟琳一起,在家中安然度日。自从杨克在那起爆炸案受伤之后,凯瑟琳对这个可怜小家伙的母性情怀便被激起了,她一改往日的态度,对他十分温柔,尽可能地照顾起他的起居——这倒令杨克有些不自在了。

  好日子截止于数日前,对于文森特的审判消息不胫而走,凯瑟琳对杨克发了火。

  “你们这些警察吃饱了都在干些什么?!冤枉一个好人,利用他的名头给自己带来升迁的机会?”她这样对着他咆哮。

  而后,他既无奈又平静地提醒她,自己已经被停职了,无能为力。

  杨克又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在来这家豪华餐厅的路上,有些举着抗议标语的游行队伍——旗帜上写着“不要自欺欺人,还文森特一个清白”之类的话语。他从他们边上走过,发现他们甚至把当年文森特吸毒的事情也翻出来了,认为那也是警察局玩的“把戏”。杨克知道,凯瑟琳近几日不在家,就是张罗这件事去了。他随口在餐桌上提起了这件事。

  “在迈阿密,有一句格言要比毕达哥拉斯定论更能证明一些事,”沉默的斯皮德借机宣泄他的不满,“在有氧状态下,一个惹眼的人放个响屁,就可以掩盖同一个房间里其他所有人小声放的屁,只要时间大体相同。”

  由于文森特的名头,这案子足以转移民众的全部注意力,让他们对于这城市里其他的血腥惨案熟视无睹。

  这样的事情,既在赛斯的预料之中,也确实令他感到欣慰,游行使得文森特的案子不会被陪审团草草定案,就像辛普森的案子一样!

  他解释道:“在这些人中,有些是文森特的忠实拥护者,比如那些铁杆书迷,他们是少数,却是核心力量;另一些为数稍多,是一些友善者——特别是抱有过度的同情心态的人,一只猎犬的死亡和对犯人死刑是实施,在他们心底都会激起同样的波澜;最后一类人,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按照官方话说,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哪儿有热闹,都会凑上一脚,参与其中,忙不迭地维护自己的公民权利,顺便展现他们的个人观点。”

  然而一次游行,毕竟就只是一次游行而已。这不是马丁·路德·金的年代,游行、抗议和罢工,差不多总是成为追忆当年的模仿而已。赛斯对此不抱有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