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出鞘、箭上弦,人已无法回头(第3/3页)
说得张雨齐都有些心酸。他看姑妈化妆时,动作有些奇怪,有个小拇指一直翘着,她不时地要停下来,用另一只手把小拇指掰一掰,他突然想起,这个小指是受过伤的,是为了他受的伤。姑妈又一次掰的时候,张雨齐问:“是那次为我受的伤导致的吧,一直没长好?”
张咏琳笑了笑说:“亏你还记得呀?没事,就是骨头长歪了,要经常捏捏、掰掰,你姑妈反正也是老太婆,嫁不出去了,将来得靠齐儿养我了。”姑妈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了,她与张雨齐开着玩笑。
张雨齐真是百感交集。姑妈对自己的好一件一件涌向心头,血浓于水的亲姑妈呀,他却在琢磨着怎么把姑妈送上西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浑蛋。
但人总要讲原则,姑妈害死了父母,这在他心里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了,父母的仇也不能就此一笔勾销吧。
张雨齐数着一根一根一晃而过的电线杆子,他内心却受着摧心剖肝般的煎熬,一边是道义,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姑妈,他在犹豫着、逡巡着、心如刀锉般地饱受折磨着。
当只剩下最后一根电线杆子时,张雨齐还是下定了决心。
姑妈已经化完妆了,她正对着副驾驶的化妆镜满意地端详着自己,浑然不觉得她的生命已经在读秒了。
张雨齐看了姑妈一眼,心里想,时间正好,你那么爱美,我由着你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地上路,也算对得起你了。
我可以是浑蛋,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是人神共愤的衣冠禽兽,但如果不报父母之仇,天理难容啊。
对不起了,姑妈。张雨齐在心里喊道。
“关于那场车祸,您是否有事瞒了我?”张雨齐眼露凶光,他开始给汽车提速,最后一根电线杆子已经出现在视野中。
“车祸?怎么突然想这个事了?”张咏琳诧异地问,她收起化妆镜,愣了一下,说:“是有事瞒了你,我想以后找机会再给你说吧。”她眼睛看着前方,没有注意到张雨齐已经脸部变形,杀心萌动。
以后?没机会了。张雨齐心里说。
最后一根电线杆子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连站在电线杆子下面的人的五官都清晰可见了。张雨齐心一横,他再次加大了汽车的油门,车子像脱缰的野马,奔着电线杆子就直冲了过去。
“人,看人。”张咏琳大嚷一声。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张雨齐的脑子仿佛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冰水,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电线杆子底下,赫然站着一个人。
一个无辜的人。
张雨齐再浑蛋,再恶贯满盈,也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一种下意识,一种本能的反应,刹车是来不及了,张雨齐方向盘一偏,汽车“嗖”地从电线杆子边上擦过去,“吱”了半天才停住,留下一条十几米长黑黑的刹车痕迹。
电线杆子下面站的人已经吓傻了,过了半天才醒悟过来,“嗷”的一声,抱头就跑了。
是个拾荒的人。
同样吓傻了的还有张雨齐和姑妈。
车停下半天,张雨齐的腿一直在抖。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满身都是冷汗。
姑妈最先缓过劲来,她的脸色也是苍白,胸脯一鼓一熄,像是喘息未定。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手来,照着张雨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说:“你是打盹了还是发疯了?张雨齐,你害死咱俩不说,还要搭上一个无辜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