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名字——藤田组伪钞事件 - 4 -(第2/2页)
“是呀,要想探究一件事情,就必须抱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否则的话,只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而看不到表象背后的真相。”安田赞同道。
“您说得太对了,就是这样。”伊田重重地点了下头。
“那么,关于熊坂先生的生平您了解多少?”
“熊坂村里叫熊坂这个姓的人很多,据说是昔日平家的后人流落到此而形成的村落。长庵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殷富人家,明治五年新学制颁布后,中津小学设立,长庵先生成为第一任校长,当时他才二十九岁,到明治九年辞职,他一共在职五年。熊坂村在幕府末年开始有儒学者设立私塾,长庵先生在私塾里接受的教育属于爱甲郡教育界的主流,并且非常优秀。他的绘画才能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显现出来的。”
校长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观音图》。
“有种说法是,长庵先生曾经去东京学过一阵子绘画,但是详细的不太清楚,大概没有找到合适的师匠拜师学艺吧,不过他很有绘画天赋。他二十三岁时和当地的一位女子结婚,二十九岁当上校长,这期间的六年时间不在村里,应该是游历四方吧,据说还到过长崎,尾佐竹猛说先生原先是医生的说法估计就是从这儿来的,不过那纯粹是想当然编造出来的,长庵先生和医生毫无关系。”
伊田停顿了一下。
“判决书上说长庵先生是‘平民画师’,但画家并不是他的职业,对吧?”安田问道。
“绘画只是业余爱好。判决书上把他说成‘画师’,目的在于把先生和仿制铜版伪造国币的罪犯联系到一起。可绘画和刻制铜版印版完全不是一档子事啊,铜版雕刻如果不是干了许多年的熟手根本雕不来的。”
“您这说法我非常赞同,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尾佐竹猛先生在《明治秘史·疑狱难狱》那本书里讲到‘藤田组伪钞事件’时却是这么说的,说长庵先生的作品还参加过明治十年劝业博览会的展出,所以掌握了这方面的技艺。”
“这里面就有疑问嘛,没有任何记载能说明长庵先生在博览会上展出过铜版画作品。尾佐竹猛先生在刚才我读给你们听的那本《明治文化》书里讲,长庵先生的作品经过专家鉴识,认为其水平低劣,没有获得好评。照这么说的话,结果应该是初选就被刷掉了,因为初选被刷掉了,所以没有留下任何记载。当然也可以认为,正因为没有任何记载,所以尾佐竹猛先生才信口开河硬说他的作品展出了。尾佐竹猛先生接下去还说什么‘因为这个刺激,他才想到用自己掌握的技术去伪造国币’。既然水平低劣,又怎么能够伪造出精巧得用四百倍的放大镜才能看出来图案中的蜻蜓只有三对足那样逼真的伪钞?那样精致的伪钞印版怎么刻制得出来呢?尾佐竹猛先生写的文章简直是矛盾百出啊!”
“我同意您的说法。”安田附和着。
“谢谢!能得到您的赞同,我非常高兴。”伊田严肃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颜。
“不过好像长庵先生还是学过一些铜版技术的,对吧?”
“当年上东京的时候跟着一位铜版画师学过大概两三个月吧,应该会些基本的雕刻手法什么的。他是个进取好学的人,对各种新事物都怀有好奇心和兴趣,没想到这倒给他招来了祸害。”
“长庵先生在桦户集治监狱中给大审院的上诉状中写道:‘学习铜版刻制仅二十日,然未尝学过印刷之术及调墨法等其他技术,故绝无可能伪造国币’……”
这回轮到安田说给两人听了。
“这个调墨法指的是印刷时油墨的颜色、黏稠度以及适应性等进行调和或调整的技术,正像长庵先生说的,仅仅只学了二十来天的铜版雕刻,是根本不可能把国币伪造出来的,这点连小孩子都明白。看来是川路大警视以及安藤中警视等人因为查办藤田组结果弄砸了,就随便找了个平头百姓熊坂长庵,把罪名推到他头上从而草草收场,这的确是一场政治审判。藤田组与政府中的那些贪腐势力有勾结,估计这就是伊藤博文内务卿以及山县有朋参议兼参谋本部长从中施加压力的结果,他们这么做,则是为了维护长州藩阀集团的政治利益,所以蓄意庇护金钱上不干不净的参议兼工部卿井上馨。当时的大藏卿是肥前人大隈重信,大隈重信在政治上和萨摩藩走得很近,所以长州藩阀的大人物们认为‘藤田组伪钞事件’是萨摩藩阀与大隈重信搞的阴谋。”
“对对,您说得没错。”
中津村出身的校长眼眶里噙着泪花说道。
安田无意中发现,那位身穿藏青色风衣的女性正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1) 博多织:日本福冈县博多地方出产的一种丝绸,采用细经线、粗纬线织成,质地厚实,多用于制作和服腰带、包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