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辛市场奇案(第2/3页)

贾普从尸体旁站起身来。波洛过去在尸体旁边蹲下来。他并没有检查伤口,最初我以为他在检查那只握枪的手,但很快我发现他注意的是袖口里的一条手帕,普罗瑟罗先生穿的是件深灰色的普通西装。之后,波洛站起来,但是他的目光仍然注视着那条手帕,似乎有什么事让他想不通。

贾普叫他帮忙把门立起来。我抓住机会蹲下,从袖口抽出那块手帕细看。不过是条常见的白纱手帕,上面没有任何斑点或污迹。我把手帕放回原处,摇摇头,承认自己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时其他人已经把门板立起来。我意识到他们在找钥匙,但是没有找到。

“这很能说明问题,”贾普说,“窗户是关着的,插销好好的。凶手从门离开,锁上门后带走了钥匙。他觉得人们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普罗瑟罗先生把自己锁起来,然后开枪自杀。人们不会注意到钥匙不见了。你同意吗,波洛先生?”

“是的,我同意。可是如果将钥匙从门底下再塞回房间,那不更省事,也更有说服力吗?这样一来就像钥匙从锁上掉了下去。”

“啊,那倒是。好吧,你不要以为谁的脑瓜都像你那么聪明。要是你打算犯罪的话,那真是太可怕了。那么,现在你有什么发现吗,波洛先生?”

在我看来,波洛有些不知如何启齿。他环顾一下房间,几乎带着歉意地轻声说:“这位先生吸烟很凶。”

确实如此,壁炉里全是烟蒂,大椅子旁边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也是如此。

“昨天晚上他吸的烟足有二十支。”贾普说着弯腰察看壁炉里的烟蒂,又瞄了瞄烟灰缸。“全是一个牌子的烟,”他宣布说,“而且是同一个人吸的。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东西啊,波洛先生。”

“我并没说有什么东西。”我的朋友小声说。

“咦,”贾普叫道,“那是什么?”他一个箭步冲到死者身旁,地板上有枚亮晶晶的东西。“是掉下来的衬衫袖扣。这是谁的?贾尔斯大夫,请你下楼叫管家上来问话,谢谢。”

“帕克夫妇怎么办?他们急着要走,说在伦敦有紧急的事。”

“依我看,他们只好缺席了。照现在案情的发展,这边的事比那边更紧急,更需要他们在场。叫管家上来吧。你和波拉德盯住帕克夫妇,别让他们之中任何一人溜掉。今天早晨这两口子有没有进来过?”

医生回想着说:“没有,我和波拉德进来时他们正站在外边走廊里。”

“肯定吗?”

“毫无疑问。”

医生下楼去执行任务。

“这医生不错,”贾普语带欣赏,“很多热爱运动的医生都不错。唉,不知道是谁杀了这家伙,似乎是住在这里的那三人中的一位。不过那个管家基本上可以排除,如果她想杀他,在这八年里早就杀了。我不知道这两位帕克是何方神圣,这对夫妇可不招人喜欢。”

就在这时,克莱格小姐上楼来了。她身形瘦削,灰白的头发从中间分得整整齐齐,举止十分端庄沉稳,那种井井有条落落大方的态度让人肃然起敬。贾普问了些相关问题。她解释说,她为死者服务有十四年了,他是位慷慨大方做事周全的主人。她第一次见到帕克夫妇是在三天前,他们事先并没有打招呼,她认为他们是不请自到。主人显然并不喜欢见到这两位不速之客。贾普拿给她看的袖扣不是普罗瑟罗先生的,这一点她能确认。至于那支手枪,她说她认为主人是有这样一种武器,一直是锁起来的。几年前,她曾见到过一次,但并不能肯定是否是同一把枪。她昨天晚上没有听见枪声——这很正常,因为这所宅院很大,格局很乱,她的房间以及为帕克夫妇准备的客房都在建筑物的另一端。她不知道普罗瑟罗先生是何时上床的——她九点半离开时他还没睡。他平时不会回到房间就上床,通常会坐到深夜,边看书边吸烟。他烟瘾很大。

这时波洛插进来问:“通常你的主人睡觉时是开着窗还是关着窗?”

克莱格小姐想了想。“通常都是开着的。”

“但为什么它现在关着,你能解释一下吗?”

“不清楚,也许他觉得有风就关上了。”

贾普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就让她走了。接下来他分别与帕克夫妇谈话。帕克太太有些歇斯底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帕克先生则气势汹汹,怨声载道。他否认那枚袖扣属于他,可他妻子之前已经认下了,所以他的否认反而使其嫌疑雪上加霜。更有甚者,他还否认进过普罗瑟罗的房间。这让贾普认为已经有足够的证据申请逮捕令。

贾普留下波拉德负责现场,自己匆忙赶回村子,打电话和总部沟通情况。波洛和我溜达着走回酒店。

“你一直在沉思默想,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我说,“这起案件让你觉得没意思吗?”

“正相反,我觉得非常有意思,不过还有些地方我没想明白。”

“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人。”我琢磨着,“不过显然那位帕克难逃法网。不用说,他的嫌疑最大,只是还没发现他有什么动机,以后会查明的。”

“有没有什么细枝末节是贾普没有留心你却觉得很特别的呢?”

我好奇地望着他。

“你在袖子里找什么,波洛?”

“死者的袖子里有什么!”

“噢,有条手帕。”

“正是,有条手帕。”

“水手会把手帕放在袖子里。”我猜测道。

“想得妙,黑斯廷斯。不过这不是我考虑的。”

“还有什么别的吗?”

“是的,我反反复复去嗅空气中的烟味。”

“我也嗅了,但没嗅到什么气味。”我不以为然。

“我也没嗅到,亲爱的朋友。”

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拿不准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戏弄我。但我看他完全没有说笑之意,不仅很严肃,而且眉头紧锁。

* * *

调查工作进行了两天,更多的证据出现了。一个流浪汉承认他曾经翻墙进入宅院花园,那里的马厩不锁门,他常常在里面过夜。他声称半夜十二点时听见一楼有两个男人在大声争吵,一个索要钱财,另一个愤然拒绝。流浪汉藏在灌木丛后,看到亮着灯的房间里有两个人在走动。他认出其中一人是普罗瑟罗先生,这个宅院的主人,另一个人他明确指认是帕克先生。

现在真相大白,帕克夫妇是来敲诈普罗瑟罗先生的。死者的真名被确认为温德弗,他曾经当过海军中尉,一九一〇年涉嫌参与一级巡洋舰“麦里绍特号”的爆炸事件,当时他的嫌疑似乎很快就澄清了。根据警方推断,帕克先生知道温德弗在爆炸事件中干了什么,他追踪到温德弗隐居之处,要挟他拿出一笔钱,换取他对此事三缄其口,没想到被拒绝了。在争执过程中,温德弗拿出自己的左轮手枪,帕克从他手中夺过枪并打死了他,然后将现场伪装成自杀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