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4页)

按照这种推断,波洛自己也会完全同意弗里亚特夫人和奥利弗夫人的说法——但今天上午他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但毕竟,那只是一闪即逝的印象,能靠得住吗?

斯塔布斯夫人突然从餐桌上站起身来。

“我有些头痛,”她说,“得回房间去躺一会儿。”

乔治爵士焦急地站了起来。

“亲爱的,你怎么啦,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有点头痛。”

“到下午就好了,是吧?”

“嗯,我想会的。”

“服些阿司匹林吧,斯塔布斯夫人,”布鲁伊斯小姐反应很敏捷,“你带了吗?我去给你拿一些?”

“我带了。”

她朝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刚才一直攥在手里的手绢掉在了地上。波洛迅速向前两步,悄无声息地捡了起来,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乔治爵士刚要跟随夫人朝外走,就被布鲁伊斯小姐拦住了。

“下午停车那件事儿,乔治爵士,我马上去告诉米歇尔该怎么做。您认为最佳的方案应该是,正如你之前说得那样——?”

波洛走出了餐厅,后面的话没有听到。

他紧走几步,在楼梯处赶上了斯塔布斯夫人。

“夫人,您把这个掉地上了。”

他鞠了一个躬,把手绢递了过去。

斯塔布斯夫人漫不经心地接过了手绢。

“是吗?谢谢。”

“看到您身体不适,我心里很难过,夫人,尤其是在你表哥要来的这个时候。”

她的反应非常激烈。“我不想见艾迪安,我不喜欢他,他很坏,总是很坏。我很怕他。他一贯做坏事。”

餐厅的门打开了,乔治爵士走出餐厅,上了楼梯。

“海蒂,我的小可怜儿。我来帮你上床盖被子。”

两人一起向楼上走去,乔治的胳膊轻轻地搂在她的腰上,他的表情有些紧张,好像有什么心事。

波洛仰头看了看他们,然后转身下楼,正碰上布鲁伊斯小姐急急忙忙往下走,手里拿着一摞文件。

“斯塔布斯夫人头痛——”他开口道。

“她头痛个鬼。”布鲁伊斯小姐怒气冲冲地说,然后转身进了办公室,并随手关上了门。

波洛叹了口气,穿过前门朝露台走去。马斯特顿太太恰好刚刚开着小汽车过来,正在那里指挥着搭建茶棚,声嘶力竭地狂吠着下达命令。

她转身向波洛打了声招呼。

“这些事情真是太烦人了,”她说,“他们总不能把东西放在应该放的位置。不对,罗杰斯!再往左一些——左——不是右!你看这天气会怎么样,波洛先生?我感觉要变天啊。如果下雨的话,我们的活动安排可就全都给打乱了。今年夏天的天气多好啊,这可不多见。乔治爵士在哪儿?我得告诉他停车怎么安排。”

“他太太头痛,去躺下休息了。”

“她今天下午就会好起来的,”马斯特顿太太胸有成竹地说,“你知道,她喜欢这种大型的聚会。她会打扮得很漂亮,高兴得像个孩子。你能帮我把那边的那些桩子拿过来吗?我得把钟面式高尔夫球(注:这是一种圆形草地球场中心只有一个穴,周围有十二个球座,按顺序从球座击球入穴的游戏。)游戏的比赛场地标出来。”

就这样,波洛也被安排成了一名工作人员,被马斯特顿太太毫不留情地使唤着,就像个有用的学徒工。在他忙里偷闲时,马斯特顿太太就会屈尊就驾地跟他聊上几句:

“我发现所有的事情你都得亲自做。只有这样……顺便问一句,你是艾略特的朋友,对吧?”

已经在英国居住了很久的波洛,听出来了她的意思,这是在社交上对他的一种认可。马斯特顿太太实际上是在说:“尽管你不是英国人,但我认为你是我们中的一员。”然后又很亲切地说:

“很高兴纳斯庄园再度有人居住,我们都怕它会变成旅舍。你知道如今的现状;人们开车穿过乡村的时候,到处都能看到招牌上写着‘客房’,或者‘家庭旅舍’,或者‘项目齐全AA级旅馆’。小时候住过的那些地方——或是小时候去跳舞的那些地方都不见了。太令人伤心了。是的,我很高兴纳斯庄园能够保留下来,当然可怜可爱的弗里亚特夫人也非常高兴。我必须得说,她之前过的日子那么艰难——但从不抱怨。乔治爵士不但没有让纳斯庄园低俗化,而且还创造了奇迹。不知道这是艾米·弗里亚特影响的结果,还是乔治爵士自己天赋的高品位。他的确品位很高,你知道。像他这样高品位的男人很令人惊讶。”

“据我了解,他属于乡绅贵族阶级吧?”波洛很谨慎地问了一句。

“据我所知,他甚至都没有爵位,是自封的。我怀疑他的这个名字来源于乔治·桑格勋爵的马戏团。真是非常好笑。当然我们从来没有说穿过。有钱人是该让他们摆摆绅士架子,你不同意这个说法吗?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尽管他出身一般,可乔治·斯塔布斯爵士走到哪里都吃得开。他是个‘返祖者’,是个典型的十八世纪的乡绅。我相信他的血统好,我猜他父亲肯定是位绅士,母亲是个酒吧女招待。”

马斯特顿太太突然自己打断自己的话,对着一个园丁吼道:

“不要靠杜鹃花太近。右侧要给游戏场地留出空间。右侧——不是左侧!”

她接着对波洛说:“这些人甚至左右都不分,笨死了。那个叫布鲁伊斯的倒是挺能干,不过她不喜欢可怜的海蒂,那种眼神有时候看上去像是要把海蒂杀了似的。不少很能干的好秘书都和她们的老板有一腿。不知道吉姆·沃伯顿跑哪儿去了,你知道吗?他总是自称‘上尉’,真是荒唐。又不是什么常备兵,从来也没靠近过德军。当然啦,当下这种情况也不得不招到什么人算什么人,他工作也很卖力,但总觉得他不是太靠谱。啊哈!莱格家的人来了。”

莎莉·莱格穿着一件宽松的黄毛衫,轻快地说道:

“我们来帮忙了。”

“要干的活太多了,”马斯特顿太太大声说,“让我看看你们……”

波洛则趁她没注意悄悄溜掉了。他转过房角,来到房前的阳台上,向前望去,一台新戏即将上演。

两个身穿短裤、鲜艳上衣的年轻女子刚刚从树林子里走出来,正犹豫不决地站在房前抬头看着别墅。他认出了其中一个女孩,是昨天搭车的那两个中的一个。乔治爵士正靠在斯塔布斯夫人的窗户上对着她们很生气地大喊:

“你们这是擅穿私宅!”他喊道。

“什么?”带绿头巾的年轻女孩问。

“你们不能从这里穿过,这是私人住宅。”

头戴蓝色头巾的年轻女孩轻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