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3/3页)

“你选择雕塑一匹马这一事实。您的头脑中无意识地联想到了特洛伊木马。但那些指纹——您是如何把那些指纹弄上去的?”

“街上有一个卖火柴的瞎老头。我要掏钱时请他帮我拿一下手上的东西,他根本不知道他拿在手里的是什么!”

波洛注视了她片刻。

“太惊人了!”他低声道,“您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对手,小姐。”

“想要时时抢先您一步,实在是太累人了。”

“我知道。您设计的模式是这样的:始终避免牵连任何一个特定的人,相反,要牵连所有人——除了格尔达·克里斯托。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就开始明白真相了。每一个暗示都在洗脱她的嫌疑。您故意画了伊格德拉西尔以吸引我的注意力,将自己置于嫌疑之中。而安格卡特尔夫人十分清楚您在做什么,就相当自得其乐地将可怜的格兰奇警督从一个方向引到另一个方向。戴维,爱德华,她自己。”

“是的,如果想要帮一个确实有罪的人洗脱嫌疑,只有一件事可做:你必须暗示真正的凶犯在别的地方,但又不能将之落实。这就是为什么每一条线索看起来都很有希望,却越查越渺茫,最后一无所获。”

亨莉埃塔看了看那个在椅子里可悲地缩成一团的人。她说:“可怜的格尔达。”

“您一直都是这么看待她的吗?”

“我想是的。格尔达极爱约翰,但她不想爱那个真正的他。她为他建立起了一个神坛,把每一种伟大、高尚和无私的品格都归在他的身上。一旦你打破了一个偶像,那就什么都剩不下了。”她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但约翰其实比一个神坛上的偶像要好。他是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充满生命力的人。他为人宽厚,温暖,充满了活力,而且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医生——是的,一个了不起的医生。但他已经死了,这个世界失去了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而我则失去了我这一生唯一所爱的人。”

波洛温柔地将手放在了她的肩头。他说:“但您是一个心口上插着利剑也能活下去的人——能继续面带微笑往前走——”

亨莉埃塔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嘴唇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这样说有一点儿太戏剧化了,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是一个外国人,我喜欢使用漂亮的辞藻。”

亨莉埃塔突然说:“您对我真好。”

“那是因为我一直十分钦佩您。”

“波洛先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我是指,针对格尔达。”

波洛把那个酒椰叶的工具包拉到面前。他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些褐色的小羊皮碎片,和其他颜色的皮革。其中有几片厚实的磨光的褐色皮革,波洛把它们拼在一起。

“枪套。我把这个拿走。而可怜的克里斯托夫人,她是伤心过度了,她丈夫的死令她无法承受。官方的报告中会显示,她在心神不定的情况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亨莉埃塔缓缓地说:“没有人会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吗?”

“我想有一个人会知道的。克里斯托医生的儿子。我想有朝一日他会来到我面前,向我询问事情的真相。”

“但您不能告诉他。”亨莉埃塔叫道。

“不。我必须告诉他。”

“哦,不!”

“您不理解。对您来说,任何人受到伤害都是无法忍受的。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还有比这更加无法忍受的事——不知道真相。您也听到那个可怜的女人刚才正在说:‘特里总想刨根问底。’对于一个具有科学精神的头脑来说,真相是首要的。真相,无论多么苦涩,都是可以接受的,并且能够编织到生活的图样之中。”

亨莉埃塔站了起来。

“您希望我留在这儿,还是离开的好?”

“我想,您还是离开的好。”

她点点头。接下来她说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我该去哪儿呢?我该做些什么呢——约翰已经不在了。”

“您这样说话就好像是格尔达·克里斯托了。您会明白该去哪儿、该做些什么的。”

“我会吗?我太累了,波洛先生,太累了。”

他温柔地说:“去吧,我的孩子。您应该同活着的人待在一起,我留在这里陪伴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