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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战大相扑虽然很开心,但如果只是单纯地吃饭,伯朗就会觉得无聊。而那两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带伯朗外出去烟花大会以及看职业棒球的次数渐渐增多。这些体验固然新鲜,但带给伯朗无与伦比的强烈冲击的是东京迪士尼乐园。当时要买到票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但矢神先生神奇地拿到了三张门票。

在东京迪士尼乐园的一天宛如梦境。伯朗看到的、听到的、触碰到的一切都是那么华丽美好,洋溢着惊奇与感动,过后好几天都无法好好入睡。之后,每当想到这一天的事,他都会兴奋不已。

他开始觉得,矢神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

或许是察觉到了儿子心境的变化,一天晚饭后,祯子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你愿意听吗?”

伯朗点着头,心想一定是矢神先生的事,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你爸爸已经去世三年了吧。那之后,只有妈妈和伯朗两个人一起生活,有什么觉得难受的事吗?”

伯朗歪着头思考,这么一想,他并不曾觉得难受。

“你的朋友都有爸爸吧?看到别人的爸爸,你会觉得羡慕吗?”

伯朗摇头。他没有说谎,自己并不是没有爸爸,他有过,只不过去世了。他就是这么想的。

“是吗……”祯子垂下了眼,又再次抬起。

“妈妈呢,想让矢神先生当伯朗的爸爸。矢神先生也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当。说得再坦白点儿就是,妈妈和矢神先生都想成为对方的家人,但如果伯朗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们不想勉强你。”

“怎么样?”她问。她的眼神很认真,让伯朗不由得想把身体往后缩。

伯朗默不作声,祯子又呼地笑了。

“突然被问这种事你也很困惑吧。你不用现在就回答的,你可以好好地想一想。”她说着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我……”伯朗开口了,“我是……可以的。”

“嗯?”祯子微微瞪大了眼。

伯朗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妈妈的意思是想和矢神先生结婚对吧?”

“嗯……虽然是那样……”

“如果是那样,可以噢。妈妈喜欢矢神先生是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觉得就结婚吧。”

祯子低下头,抬眼偷看伯朗:“可以吗?”

“嗯,而且我觉得矢神先生是个好人。”

伯朗也知道有许多人劝祯子再婚。亲戚聚会等场合,公然说出口的人也不在少数。他还听到有人大声说过“你不用为那种穷画家守寡”。

这个时候,祯子正三十过半。伯朗也明白,虽然对自己来说她是母亲,但在世人眼里,却是个就算想着结婚也不奇怪的女人。更重要的是,他早就察觉到了频繁与矢神先生见面的用意。

祯子忽然抱紧了伯朗的身子。他从不曾被这样抱过,不由得吓了一跳。

“谢谢。”祯子努力地挤出声音。

“我绝不会让伯朗有不愉快的回忆,会让你幸福的,我保证!”她环抱着儿子身体的双臂搂得更紧了。

即使被拥抱着,伯朗还是没有真实感。妈妈要结婚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原本两个人的生活,将变成三个人的生活。这些在过去都只存在于空想的世界中。

他注意到祯子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似乎是从她脖子上散发出来的。那不是他熟悉的洗发水以及香皂的味道,他知道那是香水,也明白母亲将不再只属于自己。

之后又过了一阵,伯朗久违地穿上了第一次见矢神先生时穿的衣服。所以他知道他们又要去什么高级地方了。不想去法国料理店,他心想,又无聊,还会肩膀酸。

祯子一大早就显得很古怪,她不但精心化了妆,还无数次在镜子前换衣服。她不时地停下手,轻声嘟哝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揣摩对别人的问候。

忙碌之间,矢神先生来接他们了。伯朗第一次看到他所乘坐的那辆白色豪华轿车,好像是叫梅赛德斯-奔驰。伯朗躺倒在宽敞的后车厢座位上,摇晃着身子。祯子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他不知道车开了多久,回过神来已经进入了住宅区。坡道很多,外观气派的民居鳞次栉比。

其中有一栋建筑特别醒目,那绝不是伯朗所能想到的“家”。所谓的“家”,指的是伯朗他们住着的那种更小巧简洁的房子,所以他觉得这里不是。大门宽得足够让车驶过,周围是高高的墙。车在石子路上绕了一圈,眼前就是宅邸的玄关。玄关前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伯朗在矢神先生的催促下下了车。

“欢迎回来。”黑衣男人对矢神先生低头。

“把车停好。”

“是。”男人接过钥匙,钻进了奔驰车。

这时伯朗才第一次察觉到这里似乎是矢神先生的家。怎么可能?他暗想,住在这种大房子里的人竟要成为自己的家人吗?

被矢神先生领着进了楼。一进门就是几乎可以玩躲避球的宽敞空间,但这里却仅是用来换鞋的地方,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大。

他们最先被带到了一间正中摆着大桌子的房间。桌子的周围是一排黑色皮沙发。房间面朝庭院,打开玻璃门就能走出去。

“伯朗君,”矢神先生叫他,“你能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儿吗?”

伯朗犹疑地望向母亲。

“妈妈先去和矢神先生的父母打招呼,你能等一下吗?”

祯子的话像是在安抚他,伯朗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后,伯朗坐在沙发上环视房间。巨大的桌面是奶油色的大理石,蕾丝桌布上摆着水晶烟缸和烟草盒,墙上挂着的画显然是著名画家所绘,而装饰在架子上的坛子以及茶碗……还是不碰为妙。

他一边寻思着一边凝视墙壁,视角的一端似乎有什么在动。伯朗望向庭院,不由得一惊,只见一个少年正站着。他看起来似乎比伯朗大两三岁,体形纤细,目光敏锐,让人联想到敏捷的野生动物。

少年想要开玻璃门,但因为月牙锁锁着而打不开。注意到这件事后,少年看了看伯朗,又指了指锁,似乎在示意他快开门。

伯朗走近玻璃门,打开月牙锁。于是少年粗暴地打开玻璃门,把鞋一脱就走了进来。他熟门熟路地往一旁的沙发上一坐,不停地上下打量伯朗。

“哈哈!”他似乎在嘲笑他,事实上,他紧接着就冒出了轻蔑的台词,“果然是穷人。”

伯朗恼怒地瞪他,但他丝毫不为所动。

“拼命才整出了一套好衣服吧。穷人就是这么逊。”

伯朗握紧双拳。虽然他没打过人,但他想把这无礼的家伙打趴。

“你坐啊,我怪不习惯的。”

伯朗不想听他的命令,于是继续站着。少年又说:“你不想坐吗?那么就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