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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他并不理解那上面显示的是什么。虽然画面上不时会出现人的手,但伯朗不懂那是在做什么。周围似乎还有好几个人,听得到声音。他也无法理解他们说的话。
但是,还是能听到一些字眼。
“这个已经不行了。死了吧?新的呢?”
“准备好了。”
“那就用那个做吧,把这个扔掉。”
“是。”
其中那个听起来像是上司的人的声音很耳熟,是康治。
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伯朗连忙关上电视机。
祯子一脸诧异地望向儿子:“你在做什么?不能随便乱碰噢。”
“我知道。”伯朗回答。祯子没有再说什么,她似乎以为他不过是在看电视。
坐在简易沙发上,伯朗的脑中不断地重复刚才看到的影像。令人吃惊的是,他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在不断重复中,影像渐渐清晰。同时,他也逐渐理解在那个画面里发生了什么。
不,其实并不是那样。
在看到画面的瞬间,伯朗就已经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但是他拒绝去理解。不可能是那样,我刚才看到的不可能是那种东西。他企图说服自己。
察觉到儿子的异样,祯子担心地问:“你怎么了?”他却回答:“没什么。”
又过了没多久,康治出现了。和刚才的年轻人一样,他也穿着白大褂。
在交谈间,祯子把装有干净衣物的纸袋交给康治,而康治也相应地把放在桌旁的大塑料袋递给了她,似乎是要洗的脏衣服。
康治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他的眼睛盯着录像机看,然后切断了录像机的电源。
“你碰过了吗?”他问祯子。
“我什么都没……”祯子说着瞥了伯朗一眼。
伯朗垂下头,感觉康治正凝视着自己。
但最终,康治什么都没问自己,他只是向祯子道谢:“多谢你特地赶来,真是帮大忙了!”
然后三人离开了房间。康治似乎打算送他们到一楼入口,但伯朗想要小便,就一个人去了洗手间。在洗手间完事后,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接下来干什么?去喝茶吗?”
“不,接下来轮到猫了。”
“啊,是吗?现在有几只?”
“五只,差不多要再去准备了。”
伯朗一边洗手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然后抬起头看着他们的脸。仔细一看才发现,有一个是刚才给他们带路的戴眼镜的年轻人。
对方也注意到伯朗,笑着打招呼:“呀,你好呀!”
“猫。”伯朗说,“有猫吗?”
年轻人在镜片那头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有噢,怎么了?”
“是生病的猫?”
“不,不是,就只是普通的猫。”
“你们为什么要养猫?”
“你问我为什么……”年轻人的表情很困惑,和另外一人面面相觑。
“给他看看可以吧?”另一个年轻人一脸邪笑,“给他看,然后告诉他。”
戴眼镜的年轻人重新把脸转向伯朗:“你想看吗?”
“嗯。”伯朗点头。
“那么,跟我来。”戴眼镜的年轻人迈出脚步。
伯朗被带去了走廊的深处。在门开之前,他就已经闻到一股异味。年轻人打开门走了进去,伯朗跟在他的身后。
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笼子,里面有五只猫,颜色大小各不相同,共同点都是土猫,以及都瘦得皮包骨头。它们的毛色也很差。五只猫缩成一团,闭着眼,完全不动。但从它们背部轻微的上下起伏可以知道,它们是活着的。
戴眼镜的年轻人打开笼子的门,取出设置在角落里放有猫砂的容器。看起来那是猫的厕所了。就像是接收到信号一般,五只猫一齐睁开了眼,整齐地望向伯朗。
死气沉沉的眼睛,而且有十只。
那一瞬间,一股恶寒突然袭向伯朗。同时,胃里似乎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往上涌,他无法忍受地抱着肚子蹲下身。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吐了。
戴眼镜的年轻人吃了一惊,当他把康治和祯子带过来时,伯朗的呕吐感还是没有减退,黄色的胃液耷拉在他的嘴边。
“录像里拍到的是猫,”伯朗盯着半空看,“是头盖骨被打开,露出大脑的猫。实验者的手正拿着什么器具去碰那大脑。现在想想,大概是电极吧,用电流刺激大脑以查看身体各器官的反应——我听说以前经常会做这种实验。我想在那个笼子里的五只猫也是相同的命运。”
“这么残忍的事……”枫的脸有点儿发白。
“关于这件事,我没有问过康治,他也什么都没告诉我,妈妈也是。我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那个时候,我就想,我大概不可能叫这个人爸爸了。”伯朗的手伸向玻璃酒杯,耸了耸肩,“虽然只是猫,但或许是精神受到了创伤,我无法忘记那个场景。”
“所以才当了兽医?”
“谁知道呢。”伯朗侧过头。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或许就是那样。但是,触碰到动物能让我安心,特别是猫。我的心情会很平静。相反,如果有一阵没有接触,我就会做梦。梦境就和那录影带的影像一样,又或者是被放在实验台上的猫空虚的眼神。据说这个时候,我会在梦里大喊大叫。我以前交往的女朋友告诉我的。”
伯朗喝了口啤酒,没有放下酒杯。他垂着脑袋,这些平时封印着的记忆,说出口时才发现,一点儿都不曾淡去。
拿着酒杯的手忽然碰触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他抬起头,见枫的手正覆在自己的手上。
“真可怜。”她眼睛湿湿地说。
“如果那时的大哥……八岁的少年伯朗现在在这里,我就能用这双手抱紧他了……”
现在的我就不行吗?——虽然他想这么问,却忍住了,只是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