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山毛榉案(第3/9页)
“我回到住处,发现厨房早就没有食物了,卧室的桌子上也放着几张催缴欠款的单据,我不禁开始反问自己,我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太过愚蠢了。不管怎么说,要是有人希望别人顺从他们那因特殊癖好而产生的奇怪要求,就总会为此付出一些代价的。在英国,很少有人能够在家庭女教师这个职位上得到一百镑的年薪,况且,头发对我来说真就那么重要吗?很多人剪完头发不是变得更精神了吗?或许我也该尝试着留一次短发。第二天我就怀疑我做错了,第三天我认为自己的确做错了。就在我鼓起勇气,准备硬着头皮重新到介绍所去询问那个工作还能不能做的时候,那位先生居然给我写了一封信。它就在这里,我可以念给你们听。
温切斯特附近,铜山毛榉
亲爱的亨特小姐:
好心的斯托珀小姐把您的地址给了我,我给您写信是想问问您,能否再次考虑一下您之前的决定。我在她面前对您的描述十分细致,使她对您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她急切地盼望着您的光临。为了补偿我们的癖好带给您的麻烦,我们愿意把您的年薪涨到一百二十英镑——虽然我始终认为这个要求实在算不上苛刻。我太太有些偏爱颜色较深的铁蓝,所以她希望您能够每天早晨穿着这种颜色的服装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而且也用不着您来为这些衣服花钱,因为我们亲爱的女儿艾丽丝——她现在在美国费城——就有一件这样的衣服,根据我的观察,这件衣服会非常适合您的。再者,不管是坐在哪里,又或者按照何种方式来打发时间,都不会让您觉得不方便。至于我要求您剪掉头发,这无疑让人感到十分可惜,因为连我这样跟您只是短暂相见的人都不禁对它赞叹不已。不过恐怕我一定要坚持让您剪掉它了,我只能希望薪水的增加部分能够补偿您的损失。至于对孩子进行照管方面的责任,那简直是小菜一碟。请您务必赏光,我会亲自驾着马车去接您。请您将乘坐的火车班次提前通知我即可。
您的诚实的杰夫罗·鲁卡斯尔
亨特小姐读完了信,终于结束了这长长的叙述,她喘了一口气,然后对我和我的朋友说道:“这封信是我刚刚才接到的,福尔摩斯先生,我现在已经下了接受这份工作的决心了,但是,我仍然认为请您帮我认真考虑一下这个决定是比较稳妥的。”
“哦,既然您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按您的意思办吧,亨特小姐。”福尔摩斯面带微笑。
“您不想劝说我拒绝这份工作?”
“嗯,不得不承认,我确实不想看到一位像您这样优秀的女士来接受这份工作。”
“您到底是怎么想的,福尔摩斯先生?”
“唉,因为手头没有任何材料,所以一切都不好说,或许你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
“好像只有一种解释是可能的:鲁卡斯尔确实是个和蔼的好脾气的人,但他的太太却可能是个疯子?由于他想守住秘密——不让妻子被送进精神病院,所以他就千方百计地来满足她的各种奇怪的癖好。”
“这种解释确实说得过去,事实也许就是这样的,合情合理。但不管怎么说,让一位年轻小姐到这样一户人家去当家庭教师,确实不算是什么好事。”
“但是,年薪确实给得很多啊!福尔摩斯先生,这确实很有诱惑力啊!”
“当然,薪水确实很高,简直是太高了——这也是我为您感到担心的最主要原因,年薪一百二十英镑,这是为什么呢?要知道,四十英镑就可以找到一个家庭女教师,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非常特殊的原因。”
“现在我已经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给您了,以后如果我需要帮忙的话,您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了您做后盾,我的胆子会变大一些。”
“哦,放心吧,您尽管去那里工作,您这个小问题已经变成了这几个月来我最感兴趣的一件事。您所讲的部分事情让人感到非常奇怪,假如您有了疑问或遇到什么危险……”
“危险!难道您料到我会发生危险?”
福尔摩斯的神情很严肃,摇着头说道:“假如我们能未卜先知,那就算不上什么危险了。不过,不管何时——白天或是黑夜,只要您发一封电报,我就会马上去帮您。”
“那太好了,”她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脸上的忧愁也荡然无存,“现在,我能放心地赶赴汉普郡了,我马上给鲁卡斯尔先生写一封回信,然后去把我这一头美丽的长发剪掉,明天早晨,我就动身赶赴温切斯特。”亨特小姐又说了几句致谢的话,然后就对我们说了“晚安”,急急忙忙地走了。
当听到她下楼时传来的轻盈而稳重的步伐时,我说:“至少,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的姑娘。”
“她现在确实需要这样做,”福尔摩斯的神情依然严肃,“不过假如我们在很久之后还没有得到她的消息,我们就铸下大错了。”
没过多久,福尔摩斯的预言真的应验了。两个星期的时间里,我察觉心里一直在想着她的事情,我甚至怀疑这样一个孤单的小姐会误入歧途,导致严重的后果发生。职务非常轻松,薪水却非常高、对方提出的条件又非常奇怪,所有这些都表明了事情的异乎寻常,虽然我不知道如何确定鲁卡斯尔先生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出于自己的癖好又或是一项精心策划的阴谋,也无法分辨此人到底是善良还是邪恶。而福尔摩斯呢,我看他经常半小时半小时地坐在那里,眉头紧皱,似乎是想什么东西想出了神。而当我说起此事的时候,他就会把自己的大手用力一挥:“材料!材料!材料!”他的耐心并不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材料,我就找不到问题的答案。”但他又经常小声地嘀咕着什么,大概意思好像是他绝对不会同意自己的姐妹去做这样的工作。
一天深夜,一封电报被送到了我们的手里。这时,我正想要睡觉,福尔摩斯也正想收拾一下,准备开始搞那些令他着迷的化学实验——他可以干上一宿,不过在一般情况下,晚上我离开的时候,总是能够看见他弯着腰作化学实验,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去吃早饭时,就会发现他已经坐到了餐桌旁边。福尔摩斯打开了电报的黄色信封,只是瞥了一眼,就把这封电报扔给了我。
“赶紧查查几点有开往布雷德肖的火车,”他对我说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继续进行他的化学实验。
这封电报写得非常简短,语气也比较紧急:
明午请您到温切斯特黑天鹅旅馆一聚。务必前来!我已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