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来自纽约的先生(第5/5页)
年轻的科特正信步从走廊晃向天井,一脸闷闷不乐。在他前方,两人能看到洛萨躺在折叠躺椅上,穿件短款泳衣,正在做日光浴。没看到其他人。
“嗨,”科特不抱希望地问,“有进展吗?”
“没有。”法官低喃。
“仍旧在紧急状况喽?”年轻男孩的褐色脸庞刷地暗了下来,“这事弄得我都开始焦躁起来了。我有工作在身,你们考虑过这个吗?可我不能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到处都是刑警,去他妈的,我敢发誓,其中一个今天早上甚至要跟着我进浴室,我看得出他眼睛里热切的神色……对了,奎因,几分钟前有一通找你的电话。”
“找我的电话?”奎因跳出车子,老法官紧跟在他身后。一名穿制服的司机立刻跑过来,把车开走去停妥。“谁打来的?”
“我想是莫利探长吧……哦,伯利太太!”这时瘦小的老管家正好出现在露台上,“刚刚是不是莫利探长打电话找奎因先生?”
“是的,先生。奎因先生,他交待我们让您一到就立刻回电话给他。”
“这就去。”埃勒里大叫着穿过天井,瞬间消失在摩尔拱廊那头。法官则缓步踱到铺石板的天井中,含含糊糊地道了声歉,在洛萨身旁坐了下来。年轻的科特背靠着天井的灰泥墙,绷着一张倔强的脸冷眼瞧着。
“如何?”洛萨低声问。
“没什么,亲爱的。”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晒着太阳。高大健壮的约瑟夫·芒恩从屋内晃出来,身后跟着一名无所事事的刑警。芒恩只穿了条泳裤,魁伟的身体晒成深褐色。法官半闭着眼打量了此人一番。他想: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如此轻松完美地控制住自己。忽然他想起另一张脸,仿佛透过一扇脏兮兮的窗户看到几年前的一张脸。五官倒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神情惊人地类似。那是一张穷凶极恶的罪犯的脸,一个被十几个州悬赏通缉的强奸犯、杀人犯、银行抢劫犯,诸如此类的其他罪名。一名犀利的地区检察官向愤恨不平的陪审团严厉控诉时,法官一直盯着那张脸看;后来陪审团做出决定时,他又看着那张脸;他自己宣判死刑时,还在看着那张脸。脸上的神情从头到尾始终没变过……约瑟夫·A.芒恩同样具备那样沉着自若的天赋。你甚至无法从他的眼中读出他的想法。他的眼神凛冽,总是半闭着,似乎因为他习惯凝视常人不敢直视的太阳。
“早安,法官,”芒恩嗓音低沉厚实,十分悦耳,“这真是句好话——‘早安,法官!’呃,在忙些什么呢,先生?”
“没什么可忙的,”法官低声回答,“看这光景,芒恩先生,我敢说凶手有绝佳的机会继续销声匿迹,逃之夭夭。”
“太可惜了。我确实不喜欢马尔科这人渣,但也不至于招来谋杀。我的座右铭是好好活着,让别人也好好活着。在我出生长大的地方,人们什么事都放在台面上做。”
“阿根廷,对吗?”
“差不多。法官,那是个了不起的国家,我一直认为自己不可能再回那儿了,从没有过这念头,但现在我搞懂了,这些大城市没什么好玩的,只要能走,我二话不说马上带着我老婆回那儿去。她在那些牛仔中,”芒恩笑起来,“肯定会大受欢迎的。”
“你觉得芒恩太太会喜欢那样的生活吗?”法官毫不遮掩地问。
笑声戛然而止。“芒恩太太她,”健壮男子说,“需要机会学着喜欢这种生活。”他点燃一根烟,接着说,“戈弗里小姐,看到你我得说句话,别把这事看得这么重,没有哪个男人值得你这样——对像你这样的女孩而言……好啦!我想我该下去游个泳了。”他友善地挥了挥健壮的手臂,悠然步向露台出口。阳光照在他古铜色的躯干上,法官和洛萨两人看着他的背影。芒恩停下来和年轻的科特说了两句,科特仍一脸忧郁地站在走道那头。芒恩耸了耸宽厚的肩,走出了露台。负责盯他梢的刑警大步跟上,打着哈欠。
“他让我毛骨悚然。”洛萨打了个冷战,“这个美洲菲尔普[2]身上有种东西……”
埃勒里跑回天井,鞋跟踏得石板地咔咔作响。他两眼放光,瘦削的脸颊上泛着不寻常的血色。法官半坐起身。
“他们发现了——”
“嗯?哦,莫利打电话是想告诉我们,他刚接到有关皮兹的最新报告。”
“皮兹!”洛萨嚷着,“抓到她啦?”
“没那么精彩。戈弗里小姐,令堂的贴身女佣轻烟一般消失了。但他们发现了被她开走的车,往北五十英里左右,靠近马滕斯火车站。”
“马尔科的跑车!”
“是的,扔在那儿。车子里面毫无线索,但弃置地点给了警方一点提示。”他点上一根烟,以热切的眼神看着烟头。
“就这样?”法官说,又坐了回去。
“这样就够了。”埃勒里轻声说,“足够给我一个最令人震惊的想法。毫不相干,而且,”他说着脸色阴沉了下来,“乱七八糟。记住我的话,法官,我们正身处复仇旋涡。”
“什么?”
埃勒里说:“我们等着瞧吧!”
[1] 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文艺批评家。
[2] 阿根廷著名拳击手,昵称为“潘帕斯野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