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开往冥河的船资(第4/4页)
埃勒里已经跑过走廊下楼去了。
他们快步登上岩壁边陡峭的石阶,埃勒里一马当先,莫利紧跟其后,再下来是老麦克林法官,板着一张脸吃力地殿后。西班牙岬角的北边同样有个平台,只是树和灌木显然比南端的稀疏多了,地上铺着一整片平整精美的青草,明显有人费心照料。爬到石阶顶端时,麦克林法官指了指上方,三人一看撒腿就跑,穿过一大丛树后景象一目了然——他们停下了。
但没人在此。
“怪了,”法官说,“也许她晃到别处去了——”
“分头找,”埃勒里匆忙下令,“我们一定得找到她。”
“但——”
“照我说的做!”
天空中挂着数条紫色的带状云,天色正渐渐暗下去。
三人分头在岬角北端的中央部分寻找,这里是树丛最密的部分。时而有人走到开阔处,四下扫视后又没入树林之中。
洛萨·戈弗里脚步蹒跚地由岬角连接处往海边走,肩上挂着高尔夫球杆袋。她累坏了,头发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
忽然她停下脚步,似乎瞥见远处有个发光的白色东西一闪而过,靠近崖边。她想都没想就立刻转身,躲进旁边的树丛中。她觉得孤立无援,逐渐黯淡的天空和一波波打来的浪潮让她生出附近有人的不安感。
厄尔·科特在高尔夫球场第六洞附近晃着,四下搜寻。
康斯特布尔太太坐在崖边的草地上,两条粗腿凌空悬着。她低垂着头,下巴几乎触到胸口,呆滞的眼睛盯着脚下。
过了一会儿,她用肥胖的双手撑着崖边,蠕动着往后退。臀部磨过草丛中的碎石,她差点侧身滑倒。她缩回双脚,面对深渊站在悬崖边。
她的眼睛仍旧看向大海。
面向汹涌的海,拖鞋鞋尖探出崖边约一英寸,长裙的衣角被风刮得猎猎作响。她动也不动,像生了根一样。只有衣角漫天飞舞着。她站在那儿,仿佛映在天空中的剪影。
埃勒里·奎因第十次从林子里钻出来了,眼神忧虑且紧张。他觉得心脏在逐步往下坠,重得仿佛要掉到胃里了。他再度加快搜寻的脚步。
上一秒,康斯特布尔太太还如木雕般站在崖边,凝望着大海,下一秒她就消失了。
很难讲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举起双手,某种东西控制着她喉间的肌肉,一声沙哑的低吼划过夜空。然后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仿佛被大地吞噬。
在半明半暗的微光中,像有某种魔法,某种可怕的魔法。就算太阳此时又从地平线下升起,海洋瞬间如雪花融化般消失不见,都不会比这更可怕。她像一阵烟一样消失了……
埃勒里拨开树丛,但立刻停下来。
一个女人面朝下倒在草地上,紧贴崖边。她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抖动着。一名穿灯笼裤的男子则站在崖边一英尺之处,手垂在身体两侧,一个装满高尔夫球杆的袋子丢在脚边。
背后传来跑步声,埃勒里转过身,看到莫利探长从树丛里冲出来。
“你听到了吗?”莫利哑着嗓子叫道,“那声尖叫?”
“听到了。”埃勒里古怪地叹了口气。
“是谁——”莫利也看到那一男一女了,他皱起眉,瞬间摆出发狂公牛般的架势,“嘿!”他大叫道。男的没转身,女的也没抬头。
“迟了一步吗?”传来另一个颤抖的声音,麦克林法官也到了,他拍了一下埃勒里的肩膀,“出什么事啦?”
“可怜的傻子。”埃勒里柔声说,没回答就径直朝崖边走去。
莫利低头看着趴着的女人,是洛萨·戈弗里。一头蓬松金发的男人则是厄尔·科特。
“是谁发出的那声尖叫?”
没人回答。
“康斯特布尔太太呢?”莫利这回的音量增大了两倍。
科特忽然一阵哆嗦,转过身来。他脸色灰白且大汗淋漓,单膝在洛萨身旁跪下,轻抚着她的黑发。“没事,洛萨,”他迟钝地说,一次又一次,“没事了,洛萨。”
埃勒里三人走到崖边,六十英尺下有个白色的东西轻柔地飘舞着;他们能看到的也只有这部分而已。埃勒里趴在地上,匍匐向前,直到整个头都探到悬崖之外。
康斯特布尔太太四肢伸展开,躺在崖底充满泡沫的浅水中,脸孔向上,利刃般的岩石擦过她的身子指向天空。她的长发披散开来,飘在水上,双臂双腿大张着。周遭的海水全被染红了,她就像个肥牡蛎,从高处摔到了岩石上,摊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