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来时之路(第4/5页)
“只剩库莫尔了。我并不知道他是否死亡,因此必须考虑他是凶手的可能性,然后惊异地发现他居然完全符合上述六大条件。他和洛萨极其亲密,很可能知道她和马尔科之间的事。他当然知道妹妹斯特拉有清晨下海游泳的习惯;事实上,戈弗里太太曾对我们说库莫尔经常和她一起去!他热爱运动——喜欢西班牙岬角,常常出海;他无疑对涨退潮了如指掌。游泳技术呢?好得不得了,也是他妹妹讲过的。穿得上马尔科的衣服吗?哦,合身得很,据洛萨所说,他和马尔科的身材几乎一模一样。最后一项,毫无疑问,他能轻易靠近戈弗里的打字机,因为他就长期住在家里。这么看来,库莫尔是唯一符合六大条件的人,不仅如此,谋杀案发生当晚,他是唯一能从海上来的人(除了基德),凶手肯定是他。这就是我的推理。”
“我想,”很长一段沉默后,法官说道,“事实肯定就是这样的了,的确没什么可质疑的——你已经确定库莫尔是唯一可能的凶手人选。”
埃勒里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他们从一辆履带卡车旁呼啸而过。“当然,事情一清二楚。如果库莫尔是凶手,那很明显,绑错人事件也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了,简单明了。绑架事件帮助库莫尔获得同情,怀疑他是凶手变得情理不容,也不可能实施。非常聪明——聪明过头了。
“很显然,他一定事先雇用了基德来绑架自己——他可能跟那个怪物说这是个玩笑之类的;如果他实话实说,就要给基德一大笔共谋费,至少在短期内封住他的嘴。库莫尔有意让洛萨也牵连在内,是因为他需要一个见证一切的目击者——一个可靠的目击者,可以在事后告诉警方她的叔叔有多么英勇,但在大猩猩一般的基德面前又是多么的无助。另外,这么做还可以把洛萨调离谋杀现场,以防她的出现戳穿那张伪造的字条。
“这场戏剧性十足的绑架案,他和基德此前一定排练过,包括他如何给基德的腹部一拳,以及让库莫尔‘不省人事’的那一击。都是演给洛萨看的。基德肯定是把库莫尔错当成马尔科绑架了——库莫尔为此还故意穿得像马尔科——真是聪明无比的设计,使得库莫尔完全摆脱了警方的怀疑,马尔科之死显然是外人或屋里的某个人所为。聪明的库莫尔,知道警方绝不可能把基德当杀害马尔科的凶手,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瓜葛。因此,他让基德‘打电话’给某人——当然,要让洛萨听到。毫无疑问,这都是精心安排的——好像基德在向不在场的雇主报告一般,好像背后另有主谋(当然不是库莫尔)。打这通电话时,库莫尔正躺在沙滩上‘不省人事’,天衣无缝的骗局。实际上这通电话是怎样的呢?我猜基德随便拨了个戈弗里家的号码,听到咔嚓一声时就证明有人接了或者正好有人要用电话,于是他迅速伸出大拇指按断电话,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出预先准备好的台词,演了一出独角戏。不不,我们全错看了这个了不起的基德船长,可笑地被库莫尔牵着鼻子走。基德一点也不笨,不然他绝对无法完成命令,还执行得如此完美。海上舞台的小演员。”
“可是,库莫尔是怎么打出那张字条的?他人在屋外,当——”
“字条被发现时?是的,但那并非字条制作的时间。晚饭后,他就把字条放到楼下蒂勒的柜子里了,然后邀洛萨陪他出去聊一聊。他很清楚,蒂勒要到九点半才会看到那张字条——顺带一提,这又是一项凶手必须具备的条件,清楚蒂勒的习惯——这就让人错误地认为字条是在基德打电话给他的‘老板’之后才打出来,并放到这里的。你一定也还记得,星期天一大早,我们在韦尔林的小屋发现洛萨时,科特接到一通匿名电话,告诉他在哪里可以找到洛萨。毫无疑问,这通电话是库莫尔打的,不管他当时藏身在海边的哪个地方,他都冒着被人撞见的危险,只为了打这通该死的电话。很明显,他宁可因此前功尽弃,也不愿女孩少一根头发。他要确保女孩能尽早被人发现。”
“看起来可不像,他在那张纸条上署了她的名字,这足以让她身陷麻烦。”
埃勒里摇摇头。“他知道她拥有强大的不在场证明:她不会打字,而且被发现绑在韦尔林的小屋里。他不在乎警方看出字条是伪造的;事实上,为了洛萨,他希望警方看出来。而且你别忘了,要不是马尔科在销毁字条时粗心大意,事后那张字条根本不会被发现,洛萨也就不可能被牵扯在内。”
车子开到了一个大镇子附近,交通瞬间拥堵起来,令人心情不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埃勒里不得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驾驶上,以免杜森伯格出什么事故。麦克林法官坐在那儿抚着下巴,陷入沉思。
“你觉得,”他忽然开口问,“库莫尔的自白中有哪些是实话?”
“啊?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他们转到一条热闹的主街上。“你知道,对于他昨晚所说的有关那个怪物基德的部分,我一直很好奇。我指的是在他讲述完他是如何借助暴风雨的力量表演惊险靠岸,小心翼翼却还是弄沉了小艇,然后拼命游回海岸之后。他承认之前说的——前一天晚上,他在船上和基德打了起来,他失手杀了基德——故事都是假的。他说事情的真实经过是,星期六晚上,他们开着韦尔林的小艇,一直开到看不到西班牙岬角的地方以后——在‘绑架事件’之后——他们找了处偏僻的地方靠了岸,他立刻付钱给基德,让他收拾收拾离开。他想让我们相信基德还活着,只是跑到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了而已。但不知为什么,我听着怎么像假的。”
“哦,没道理。”埃勒里边按喇叭边否定了。他从车窗探出头,五官扭成一团,愤怒地冲一辆挤满了人的出租车司机大吼:“你他妈的是怎么开车的?”吼完他露齿一笑,靠回椅背。“事实上,在我认定库莫尔就是杀害马尔科的凶手之后,第一个问题便是基德怎么样了?很清楚,他只是个工具而已。问题在于:他知道事情真相吗,还是库莫尔就糊弄他说这只是一场‘绑架游戏’?我发现两件事,否定了双重谋杀案的可能性……你怀疑库莫尔把基德也收拾了,对吧?”
“我必须承认,”法官皱着眉回答,“我确实有类似这样的念头。”
“不,”埃勒里说,“我敢肯定他没有那么做。第一,库莫尔没必要告诉基德他的全盘计划;第二,库莫尔并非我们所说的‘天生’杀人狂。他是个讲道理的人,和一般人一样守法。他不是一不小心就失去理智的人,更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人,因为他心存怜悯和同情。基德这个无赖,自然痛痛快快地赚了一笔。就算哪天他在某地读到一篇报道,想回头再来敲诈库莫尔,他会马上发现自己也是这起谋杀案中的陪衬。这是库莫尔对雇工设置的安全保障。不不,库莫尔告诉我们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