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最后的庇护(第3/3页)
他身体裸露的部分已被烤成暗红色,而脸却是黑的。“食物,”他喘着气说,“不能忘了食物包。”他目光炯炯,“怎么啦,你们这些傻瓜、笨蛋、白痴还在期待什么?隔离带失败了!那该死的风——”
风让每个人把身子佝偻起来,同时也发出凄凉的悲叹。
“现在没时间说别的,当务之急是找地方躲藏。”埃勒里哑着嗓子说,“这所房子已有一百多处起火,现在就是有千军万马也扑灭不了。山墙上还是要浇上几桶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大火的背景下还指手画脚的样子,不禁自嘲地笑出了声,“地下室——地下室在哪儿,看在上帝的分上?没有人知道地下室在哪儿吗?天哪,真的傻了吗,你们?!说呀,真的没人知道?”
“地下室,”他们顺着他的语气重复他的话,痴呆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脸上,就像是头一次看到白人的非洲部族,“地下室。”
“楼梯后面,”泽维尔夫人说话时牙关打战;她的衣服已在肩膀处撕开,乌黑的双手遍布伤痕,“噢,赶快,赶快。”
人群拥入走廊,泽维尔夫人在通向楼上的楼梯后面打开一扇厚重的门。人们推挤着往门里去,唯恐落在后面。
“爸,”埃勒里平静地说,“过来。”
警官用颤抖的手抹了一把没有血色的嘴唇,迈动双脚跟上来。埃勒里又通过已有呛人的烟尘弥漫的走廊来到厨房,手忙脚乱地把壁橱中的东西收拾到一块,又找到一些锅碗。
“把它们都装满,”他咳嗽着指挥父亲,“抓紧时间。我们需要水,大量的水。谁也说不准要在底下待多久……”
他们满怀满抱地拿着这些东西再次穿过走廊。
在地下室的门口埃勒里叫道:“福尔摩斯!史密斯!把水拿下去!”不等应声,他又转回厨房。
来回六趟,他们把能找到的大容器都装满——铁皮桶,罐头盒,洗菜盆,热水壶,还有各种叫不上名称的器皿。最后,当警官已下到凉爽的地下室后,埃勒里站在门口冲下面的人叫道:“有人把食物包拿下去了吗?”
“我拿着呢,奎因。”福尔摩斯医生答道。
埃勒里用力把门关上。“你们女人谁能给我一块布。”
安·福里斯特出现在埃勒里身旁。在黑暗中,她从身上扯下来一块东西。
“我想——我也许不再需要它了,奎因先生。”她说。尽管她的话语带笑,但声音发颤。
“安!”福尔摩斯医生叫道,“不用撕!可以用包裹布——”
“太迟了。”她说,似乎还想笑,但已带上哭腔。
“好姑娘!”埃勒里小声说。他抓起那块衣料,把它撕成条,开始往门缝里塞。再站起来时,他用胳膊搂住姑娘赤裸的肩膀,朝下面的房间走去。
福尔摩斯医生拿着一件气味不佳的卡其布外套等着他们。“在这里刚发现的,博内斯的一件冬衣,”他哑着嗓子说,“安——对不起——”
高个儿姑娘哆嗦着把外套披在肩上。
埃勒里和福尔摩斯医生俯身在那个飞行员抛下的包裹上,一层一层地把它打开。易碎的药瓶都用厚厚的衬垫包着,有抗菌剂、奎宁、阿司匹林、药膏、吗啡,还有注射器、胶带、药棉、绷带。其他的都是食品——三明治、整条的火腿、长面包、果酱、巧克力和装在保温瓶里的热咖啡……
两个男人把食物分成小份分发出去。有好一会儿,屋里除了大口咀嚼的声音,没有别的动静。热咖啡在大家手中传递着。食物在口中停留得很久,大家都在慢慢品味。每个人的脑子里大概都有这样的想法:这也许是在世上的最后一顿晚餐了……最后,嘴里再没有什么可嚼的了,埃勒里小心地把吃剩的东西收拾起来,放进包裹。自己身上满是伤痕的福尔摩斯医生手里拿着消炎药,一声不响地在人群中走动,替他们清理伤口、包扎。
再没有什么可做的了,他这才坐在一个破旧的装鸡蛋的箱子上,把脸埋在双手中。
这是一间煤室,地板上有一个旧木箱,大家都坐在箱子上。头顶有一盏昏暗的灯。外面火场上的声音仍然可以听到,而且越来越近。
当一连串像是爆炸的声音传来时,大家都吓了一跳。
“是车库中的汽油,”警官小声说,“车没了。”
没人答话。
博内斯站起来,消失在暗处。他回来时喘着气说:“地下室的窗户,我已经用铁家伙和大石头堵住了。”
没人答话。
他们就这么坐着,沮丧、消沉、疲乏,不管是想哭、想叹,都没有力气了,一动不动地呆望着地板……等着最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