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慧安里(第2/5页)

沈四姐施施然在他们对面坐下。

“喝茶喝茶。”沈四姐客气地招呼着。

“沈阿姐,今天过来,一来是看看你,二来呢,也是有公事,晓春在不在?”梁建问道。

梁建对老鸨也很客气,还叫她“阿姐”。

“晓春。你找她?”沈四姐有些意外。

梁建喝了一口茶,“是啊,叫她出来给我瞧瞧。”

沈四姐走到门口跟一个上海娘姨低语了几句。

“晓春呢,我是叫她出来,不过,我要事先说明,她前阵子得了病,现在还没全好呢……”她又用小扇子遮住嘴,压低了嗓门道,“哎哟,这些苏北来的,又懒又脏,做什么都不肯洗手,结果就得了病……现在弄得我打都不敢打,怕她传给我……”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走到了屋门口。

“姆妈,你叫我啊。”她轻声道。

“进来进来,梁老爷来看你了。”沈四姐向她招招手。

沈晓春低着头进了门。她脸上没擦粉,看起来有些憔悴。

这么说,沈晓春还活着。唐震云几乎认为现在就可以走人了,但他回头看看梁建,发现后者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晓春啊,你知道我是在哪里当差的吧?”梁建拿起盖碗茶,又喝了一口茶。

沈晓春抬头看了一眼梁建,胆怯地点点头。

“那好,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得好好回答。”

“你是不是前些日子得了手癣?”

沈晓春脸一红,低下头去。

“好了吗?”

“还没完全好。”

“那好,我现在报几个名字,你说说你认识不认识。15号刘双珠,21号宋紫英,还有一个叫,朱丽云。”

沈晓春很认真地听了那几个名字,随后答道:“双珠姐姐跟我在一个医生那里看的病,她跟我一样,但她好得快,早就可以出局了。紫英我也知道,她刚来没多久,我看见她姆妈在打她,说她偷懒,后来知道,她也得了这个病。”

“那最后那个呢?”

沈晓春摇摇头,“这个不认识。”她又回头看沈四姐。

“你回去吧。”沈四姐朝她挥挥手。

梁建也不留她,沈晓春逃也似的奔出了屋。沈四姐看着她的背影,禁不住皱眉,“你看看她,逃命似的,也不知道谁会要她,谁要她,我马上给她。”

“四姐,这个朱丽云,你听说过吗?”梁建道。

“这里只有25号姓朱,过去那里开过一家叫朱雀堂的堂子,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她们的姆妈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沈四姐又摇头,“现在都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人,我去门口看过,大门紧关着。难得看到有人进出。”

“那我问你,这附近有没有哪个姑娘突然不见了?”梁建又问。

沈四姐一脸茫然。

“我们这里,人来来去去都说不清楚的,但是……”她想了想,又摇头,“我想不起有谁不见了。”

“5月3日那天,这弄堂里,有没有谁家死了人?”梁建说完,又不忘笑着奉承两句,“我知道阿姐记性一向很好的,在这里,人面又广,消息肯定很灵通。”

沈四姐笑着摇起了扇子,“哎哟,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也是在这里时间比较久罢了。要说5月3日谁家死了人呢,还真是没听说过,好像没人死。”

“那天有没有谁搬家?”唐震云忍不住插了一句。

沈四姐别过头来,好奇地打量他,梁建马上接口:“这是我们小唐,南京来的。以后我带他来你这里白相白相……”

沈四姐的眼光在唐震云脸上打了几个转,才笑着开口:“唐少爷倒是第一次看见,以后要经常来啊……”她的语调让唐震云汗毛直竖。

梁建大概也看出了他的尴尬,笑道:“你不要寻他开心了,他一本正经得很。对了,他刚刚问的,5月3日,有哪家搬家?”

沈四姐摇头,“没人搬家。”

梁建和唐震云在沈四姐那里又喝了几口茶才出门。

一出门,唐震云就忍不住问梁建:“你经常来吗?老梁?”

“来过几次。”梁建也不避讳。

唐震云觉得有些话最好还是事先说说清楚。他不想干涉任何人的爱好或工作方式,但他也不希望别人干涉他。

“老梁,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公事,我没这爱好。”

老梁看着他,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叫你过来玩,也就是喝喝茶,你以为,就你那点薪水,就能跟她们入洞房了?得了吧。吃几颗瓜子蜜饯就差不多了。”

“反正如果你是来玩,不用叫我。”

“在南京的时候,难道你就没去过烟花巷?”

“当然没有。”

“一次也没有?”

“纯粹去办案的不算。”

梁建看着他又笑,“你还蛮有原则的。好吧。我知道了。”梁建拍拍他的肩,又指指前面,“我们去15号。”

15号的老鸨刘香凝对梁建也很客气,看起来,梁建也是这里的老主顾。刘双珠很快被叫了出来。

“哎哟,昨晚去钱公馆出个局到半夜才回来,他们又拉我打牌了,烦也烦死了……”刘双珠说话时还打了个哈欠,刘香凝看见马上打了她一下。

“没规矩!”刘香凝骂道。

刘双珠还想再打哈欠,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哎哟,梁老爷,不好意思啊,姆妈刚刚叫我时,我还在梦里呢。”

梁建照例问了几个问题,但刘双珠跟沈晓春的回答几乎如出一辙,至于25号的朱家她则几乎一无所知。

离开15号后,唐震云建议他们直奔最有嫌疑的25号,但梁建却还是坚持先去21号。

“慢慢来,别急。万一宋紫英不在呢?”梁建道。

但正如唐震云所料,他们进门时,宋紫英就好端端地站在院子里。

梁建照例问起25号的事。

宋家老鸨宋秀姐现出一副看不上的表情,“他们25号啊,我倒真不清楚,他们那边是怎么回事!说没人住吧,可前几天,我看见一个姑娘被拉了回来。”宋秀姐幸灾乐祸地冷笑,“可看他们也不像做生意的样子,平时连灯也不点一盏。”

“才一个姑娘?”梁建道。

宋秀姐又是一阵冷笑,“顶多两个。”宋秀姐用肥胖的手指作了一个“二”的手势,“我看见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姑娘回来,那姑娘一看就知道不是干这个的,呵呵,我看她不像买来的讨人,倒像是骗来的女学生。”

在25号门口,有个穿灰色长衫,戴着瓜皮小帽的男人在正在闷头抽烟。听说警察来访,他颇为意外。

“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呢?”梁建问他。

那个男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我要是知道她去哪儿了倒好了。上个月房租她就没付,我来催了她好几次,她说,她马上就会有一大笔钱进账,让我不要急,再等几天,结果呢?我今天过来一看,哪还有什么人,早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