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旧事重提(第4/5页)

唐震云连忙把大碗递了过去,“这是夏医生的,老梁,你要不要来一个。”他朝夏漠看了一眼,后者只是笑笑。

梁建也不客气,伸手就把包子拿了起来。

“不错不错,”梁建咬了一口连连点头,“这一定是夏医生的妹妹做的吧。”

夏漠没接口,兀自给梁建倒了一杯冷茶,“是不是有事找我?”他问道。

梁建这才想起正经事,“确实有事。刚刚医院那边来了电话,说那两具尸体还在,我让人今天下午就去拿。不过呢,因为他们之前做过解剖实验,所以尸体可能已经不完整了,我让他们把解剖报告一起拿过来。”

夏漠点头。

梁建一边吃包子,一边又朝唐震云看过来,“今天上午,孙梅的父母已经来认过尸体了,他们确定那是孙梅无误。所以,我们明天去孙梅家里跟她父母聊聊,因为她母亲今天看起来情绪不太好……这也难怪。孙梅还有个弟弟,在3岁那年得肺病死了,孙梅现在是她唯一的孩子了……”梁建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了嘴,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夏小姐手艺不错,代我谢谢她了。”他笑着对夏漠说。

“她看起来好像不太难过。”夏漠道。

“你说谁?”唐震云问。

“他说的是孙梅的母亲。”梁建拿起茶杯猛喝了一口,“她父亲呢,全程都没什么表情,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她母亲呢,看见尸体的一刹那竟然笑了两声,然后才哭了出来,反正哭哭笑笑,也不知道她是喜是悲,我暂且把她的这种反常行为看作为是悲伤过度好了。”他又喝了一口冷茶,“所以我觉得我们明天去更合适。到时候再看看他们怎么说。”

“那我们今天下午去哪里?”

“今天下午我准备去找找温肃生的父亲。我刚刚让他们查了温肃生的户籍资料,原来他出生梨园世家,他父亲叫温玉亭,唱小生很有点名气。──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梁建煞有介事地问道。

这不废话吗?唐震云心想。

“我跟你一起去。从那边回来时,我想再去看看朱玉荷。今天左腾龙说的事,她一个字都没向我透露过。”他现在觉得朱玉荷这种躲躲藏藏的行为很值得怀疑。

梁建朝他一笑,“干吗还费事去找她?我让人等会儿把她带过来。等我们回来慢慢审她好了。”

夏英奇推开亭子间的房门,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刻扑面而来。

“天哪,这是什么味道?!”陈太太在她身后叫了起来。

“真臭!”另一个女人捂住了鼻子。

她也禁不住捂住了鼻子。单纯从气味来判断,她认为可能是食物腐败的味道。

屋子里极其脏乱,地上满是垃圾和杂物。一些脏衣服被扔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那里面不仅有夏天穿的单衣,冬天穿的厚外套和毛衣,还有一些内衣裤,其中一条裤子上有一摊很明显的黑色污渍,看起来很像是未清洗的经血,她禁不住泛起一阵恶心,连忙别过头去;书桌上有几个没洗过的碗,她勉强挪动步子靠近书桌,立刻发现碗里已经爬满了白色的小虫──那是蛆吗?

“夏小姐,我们就不进来了。这味道实在不好闻。”这时,王太太在门口对她说话。

“好的,我也马上出来。”

夏英奇想,不知道警察会不会来这里来搜查。估计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们也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在这个房间里。

可是,孙梅平时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吗?是什么样的人愿意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她为什么不收拾一下?是因为懒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或者就像哥哥常常说的,是一种“精神崩溃症”?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让她变成了这样?还有,即便她的“精神”有问题,她母亲呢?难道她从来不进女儿的房间?如果她进来,很难想象她会不闻不问,至少应该把那几个吃过的饭碗收拾一下吧。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母亲?

夏英奇忍不恶心,走过去打开了书桌的抽屉。

那里面有一些剪碎的照片。夏英奇拿起其中的一小片,发现那是半张美云的脸。她再找了找,又发现了韵丽的脸。她最好的两个朋友,她把她们的照片剪成了碎片。这是为什么?她又在抽屉的底部找到一张照片,那是个年轻男子的照片,但他脸上却被划了个叉。

书桌共有一大三小,四个抽屉,她很快发现,所有的抽屉里几乎没一件完整的东西。多半都是碎照片和杂志碎片,还有一些似乎是衣服碎片和报纸碎片。夏英奇拿起其中一张碎片,那似乎是两个月前的一份《良友》杂志,上面登的是某电影女星的介绍。

“夏小姐,我们先走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王太太又说话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找你们。”她应了一句。

王太太和她的姐妹们下了楼梯。她隐约听见陈太太的声音,“……哎哟,想不到孙梅邋遢成这样,怪不得她妈要骂她……”

可孙梅的母亲不是骂她女儿邋遢,她说她女儿是个妓女!

夏英奇朝床上望去。那里也放着不少杂物,在枕头旁边,有一支口红和两双丝袜。令她意外的是,那都是新的。那是孙梅自己买的吗?如果是这样,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难道真的像她母亲所说,孙梅在偷偷出卖她自己吗?

她又打开了衣柜门。这时,她听到身后一阵响动。她回头一看,原来孙梅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亭子间门口。

“她睡了。”他道。

夏英奇知道,他指的是他太太。

“她今天一定不好受。”她说道,又试探地问道,“孙梅是哪天离开家的?”

她不确定他能回答这个问题。

果然,他摇了摇头,这大概是表示,他不清楚。也许他根本已经忘记他还有个女儿了。她过去见过这样的人,酒精不仅腐蚀了他的身体,也摧毁了他的大脑。

“我听说,梅梅还有过一个弟弟。”但她仍想试着跟他说话。

他点点头。

“他是怎么死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们尽力想救他……但没成功……他还是死了……”

夏英奇记得在抽屉里那些被剪碎的照片中也有孩子的影像。

“孙梅喜欢她弟弟吗?”她问道。

男人没回答。

这时,她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样的男人能维持家计吗?孙梅念书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就跟唐震云一样,她也禁不止会想到房子的事,这房子是他们租的还是买的?如果是租的,那租金可不便宜,这么一个废物男人有能力付租金吗?如果是买的,那是谁买的房子?

“孙梅不太喜欢收拾房间啊。”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