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协助调查 第六章(第2/4页)
“是的,我是去看祖母的。我在两场活动之间有一个小时的空闲,而且我想知道我父亲的辞职,以及他在那个教堂里的体验的情况。这些都没法问别人,也没法和别人说。但是她出去喝下午茶了。我没有在家里多等,大概16点30分就走了。”
“您去书房了吗?”
“书房?”
她看起来很吃惊的样子,然后问道:“我想你是在考虑日记本的事吧。祖母告诉我你们在教堂发现了烧掉一半的日记本。我去了书房,但是我没看到日记本。”
达格利什说:“但您知道他把日记本放在哪里?”
“当然了,就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我们都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达格利什说:“只是希望您当时可能见到过那个本子。如果能确定16点30分的时候日记本还在原处会很有帮助。我们不知道11点30分您父亲离开肯辛顿大道的一家房产中介之后又去了哪里。如果您碰巧打开抽屉,看到了日记本,那下午的时候他很有可能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回过家。”
这只是可能性之一,达格利什无法确信自己的伎俩能否在别人身上奏效,至少加罗德就不会忽略其他的可能性。他开口道:“除了莎拉的祖母提到的一些情况,我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说保罗男爵和那个流浪汉的喉咙被割断了,看起来他的剃刀是当时所用凶器。我们还指望你能透露更多情况呢。你是在说这是场谋杀吗?”
达格利什说:“哦,我想应该不会有任何疑问,这就是一起谋杀案。”
他看着对面两个人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然后又平静地补充道:“那个流浪汉,哈利·麦克,肯定不是亲手割断自己喉咙的。他的死在这个世界上也许不是件很重要的事,但是毫无疑问,他的生命曾有一些重要的意义,至少对于他本人而言如此。”
他想:如果这都不能刺激到加罗德,大概没有什么能刺激到他了。但加罗德只是说:“如果你是因为哈利·麦克被谋杀来找我们要当时的不在场证明,我们从周二18点到周三早上9点都在一起待着。我们在这里吃了晚餐。我从肯辛顿大道的玛莎百货买了蘑菇馅饼当晚餐。我还能告诉你我们当时喝的什么红酒,不过我觉得这一点无关紧要。”
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烦躁,但是他的声音依然淡定,目光清澈,表情沉稳。莎拉·博洛尼说:“但是爸爸呢?爸爸遭遇了什么?”
突然之间,她听起来就像一个受到惊吓、十分无助的迷路儿童。达格利什说:“我们将其列为非自然死亡。只有等到尸检报告和法医学鉴定结果都出来之后我们才能对情况有更详细的了解。”
突然,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向窗外30码长、未经修剪的秋日花园。加罗德从沙发扶手上起身,走到饮料橱旁边,倒了几杯红酒。他沉默地给她端过去一杯,但是她摇了摇头。他又转回到沙发边上,自己拿着酒杯,但是没有喝。他说:“听着,总警司,你们并不是上门来安抚受害者家属的,对吧?尽管听到你很关心哈利·麦克让人感动,但是你们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一个死掉的流浪汉。如果小礼拜堂里出现的只有哈利的尸体,最多就是让警长来负责办案吧。我想博洛尼小姐有权知道你们是在针对一起谋杀案进行问话,还是单纯好奇保罗·博洛尼为什么会割断自己的喉咙。我的意思是,要么就是他自己割断的,要么就恰好相反。犯罪调查是你们的工作,不是我的,但是我想进展到现在这个阶段,结论应该很明显了,一刀两断,非此即彼。”
达格利什想,他是不是故意说了一句这么糟糕的双关语,但加罗德并没有因此道歉之意。看着窗边静止不动的那个身影,达格利什注意到莎拉·博洛尼轻轻地哆嗦了一下。然后,她像是下意识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他忽略加罗德,直接对她说道:“我也想说得更肯定一些,但是在现阶段是不可能的。自杀是一个可能性。我想知道您最近有没有见过您的父亲,能不能告诉我他看起来如何,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可能与他的死有关系的事。我知道这对于您而言非常痛苦,我很抱歉不得不提这些问题,但是我们不得不来这儿一趟。”
她说:“他确实有一次和我谈到自杀的话题,但是不是你说的这种。”
“是最近的事吗,博洛尼小姐?”
“哦,不是,我们很多年都没说过话了。我们之间没有真正的彼此交流,只是动动嘴皮子,发出一些声音。这是我在剑桥念完第一个学期放假回家时的事了。我的一个男性朋友自杀了,我父亲和我谈起他的死,又聊到自杀这个大的话题。我一直都记得这场对话。他说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自杀是人生的一个选项。但并不是的,这是人生所有选项的终结。他还引用了叔本华的话:‘自杀也许被当作一场实验,人类向自然女神发问,迫使她应答。这真是一个愚蠢的实验,因为提出问题并期待答复的意识早已因死亡而毁灭。’爸爸说我们在活着的时候总会有其他可能性,一定会发生变化。一个人唯一合理的自杀理由不是生活已经变得无法忍受,而是就算生活可以忍受、甚至充满愉悦,他却仍然不愿意继续生活。”
达格利什说:“那听起来就像是终极的绝望。”
“是的,我想这可能就是他的感受:终极的绝望。”
加罗德突然又说话了。他说:“他引用尼采的话更合适啊。‘自杀的想法令人宽慰:这念头让人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糟糕的夜晚。’”
达格利什依然无视他,继续直接对着莎拉·博洛尼说话。他说:“那么,您的父亲没有见过您,也没有给您写过信?他从没解释过在教堂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放弃议会的工作以及议席,是吗?”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她说:“这和这次的调查有什么关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却说:“哦,不!我觉得他认为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在意的。是他的妻子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了这些事。那个时候他刚刚辞去大臣的职务。她似乎觉得我对他的决定能够产生影响。这也表明她对我们两个人多么不了解。如果她没有打来电话,我可能要从报纸上了解到这个消息了。”然后她突然爆发了,“我的天哪!就算皈依宗教他都和普通人不一样。他还得有自己的美好景象。他甚至都不能一言不发地辞去自己的职务。”
达格利什平静地说:“他看起来也没怎么表态。想必他觉得这是自己的私人事务,没必要讨论,只需要去做就好了。”